歡喜冤家（3） - 非常色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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歡喜冤家（3）

《歡喜冤家》第九回乖二官騙落美人局

幾句俚言當作詩，實為知足不為癡。

只將酒藥開眉鎖，莫把心機藏鬢絲。

蘭友知心三四個，梅花得意兩三枝。

焚香煮茗觀新史，猶勝乘霜拜鳳墀。

話說天啟辛酉年間，杭州府餘杭縣裡，有一樁故事，這人姓王，名之臣，號曰小山。年紀足足五十了。因結髮娘子沒了，憑媒說合續娶了本縣一個室女。正得二十二歲，喚名方二姑。這二姑生得風流出眾，月貌花容，尚未嫁人。忽聞京裡點選秀女，一時人家有未嫁之女，只要有人承召，就送與他了，那裡說起年紀大小，貧富不等。人家聽了這話，處處把女兒爛賤送了。那雞鵝魚肉，果品酒米，動用之物，無一物不加倍看將起來。自此一年上起，直至如今，哪裡肯賤。

有詩為證︰

一紙黃封出紫寰，三杯淡酒便成親。

夜來明月樓頭望，只有嫦娥不嫁人。

那王小山娶這位娘子，財禮止得二十兩。置辦酒筵，開費倒去了三十餘金，原開著香燭紙馬，油鹽雜貨一個小店兒，去了這塊銀子，乏本添生，以致店中有張沒李，看看不像起來了。那妻子看不過，把些衣衫首飾與丈夫添補。不想日用之物高貴，又沒甚大來頭生意，不過一日賣了二三百文低錢，止好度日。至於人情交際，冬夏衣服，房錢食用，委實難支。況餘杭雞鵝場上的房屋極其貴的。過得幾時，又這般不像起來。一日，與妻說道︰「當時有一人家為生意蕭條、請仙卜問幾時通泰，那乩上寫出字道︰

桂花正發雨方來，華堂請客點燈台。

一幅鸞箋都寫盡，上陣將軍把轎抬。

那請仙之人一時不能解悟，求大仙明言。那帖上寫道︰「首句無香，次句無燭。三句無紙，四句無馬。」那人拜道︰「果然店中香燭紙馬沒了，不成店矣。不知大仙尊姓？這般靈感，乞留姓名。」帖上又寫出詩迷，極容易猜的迷，極容易猜的︰

面如重棗美髯飛，黑面周倉性氣豪。

擅騎赤兔胭脂馬，慣使青龍偃月刀。

眾人都道︰「是關公。」那人道︰「香燭紙馬都無了，不怕不關。」我們如今只好關店了。」二娘道︰「自古懶店強如健漢，貨雖少，還開著是個店面。寂然關了，便被人笑話了。」小山道︰「我有個計議，要用著你，不知你可肯否？」二娘道︰「要我哪裡用？」小山走到廚後，悄俏說道︰「左邊鄰居，有一張二官，為人極風流有鈔。今年也是廿二歲了。只因他年紀雖小，做事極乖，故此人人稱他為乖二官。他父母亡過，自家定了一個妻室，正待完婚，又望門寡了。這幾日在妓家走動，我如今故意扯他閒話，你可廚後邊眼角傳情，丟他幾眼。他是個風流人物，自然動心。得他日遂來調著你。待我與他說上，或借十兩半斤，待掙起了家事，還他便了。」二娘道︰「他既是乖人，未必便肯。」小山說︰「人是乖的，見了標緻婦人，便要渾了。」

正說問，恰好二官拿著一本書走過。小山叫道︰「二叔，是什麼書？借我一看。」二官笑嘻嘻的拿著走進店來，放在櫃上︰「恰是一本劉二姐偷情的山歌。」小山說︰「這山歌不是帶巾兒人看的。」乖二道︰「若論偷情，還是帶巾兒人在行。」只見裡面一個二十三歲的女使，捧出兩碗香香的茶來。小山道︰「請茶。」乖二道︰「多謝，向時尊嫂在日，我終日在此閒耍，並無茶吃。想如今這位新嫂，來得這般賢慧得緊。一坐下，茶飯來了。」拿起茶杯正待要吃，只見二娘在廚後露出那付標緻臉兒，把二官一看，乖二一見，便如見了珍寶一般，不住的往裡瞧。小山故意只做不知，把那一本劉二姐在櫃檯上翻看。二官便放心和二娘調得火熱，只恨走不攏身。二乖留心把店中上下一看，道︰「寶鋪裡這一會竟沒人來買東西。」小山道︰「也沒貨買得。有一銀會明年六月方有，是坐定的銀子。倒有一百的。只是遠水難救近火。可惜這間興處店面沒有貨賣。」二官說︰「正是。這開店面，須得幾百兩銀子放在裡邊，不論南北雜貨，一應人家用得著的，都放些在裡面，便興起來了。」小山說︰「我諸色在行，正要尋個伙。二叔你與我做一個中，想你交遊極廣的，尋一個與我，斷不有負。」乖二說︰「我事已老大無成，把書本已丟開了。正要尋生意做，以定終身。但不知可習得君這貴行否？」小山一口搭上道︰「若二叔肯青目，包你兩年之間，隨你本利多少，足足一本一利還你，不須求簽買卦的。」

二官說。「雖然如此，有心合夥，少也不像樣。我有三百兩銀子，在家和你斷定了，擇日成了文書便是。」把二娘丟了一眼道︰「今日且別，明日已牌奉覆便了。」

請了一聲去了。

小山走進廚後道︰「哄得他好麼？」二娘笑道︰「你教我哄他，自然用心的。

只是一件，地方才說明日已牌奉復，因你脫了不須求簽買卦得的，提醒了他的頭。

明日清晨，決去間卜。你可想，大橋邊有幾家術士，預先去說一聲，朋日倘有一姓張的帶巾後主來求卜合伴之事，卦若不好，亦須贊助，說是上好的，倘事成許他一百文錢送他便了。」小山道︰「共有三處，倒要三百文。」二娘道︰「他問了一家便是了。難道有一百家也都去問！那卜士有人家問，方來問你取錢。那不去的，難道也問你要！』小山穿了長衣，先在卜卦之家如此說了。正是︰由你奸似鬼，也要吃老娘洗腳水。

乖二雖乖，卻被這婦人猜定了。果然次早到大橋邊陳家問課。那先生問了姓名，便心照了。便道︰「通誠。」把卦象起了一個天風（女後），原是好的，心裡想道︰「落得嫌他一百文錢。」道︰「（女後），遇也。為什麼事？」二乖道︰「欲出這本錢與人合夥，不知好否？」道︰「十足！撿也撿不出這般好卦來。財喜兩旺。」二官道︰「不折本麼？」先生說︰「本錢哪裡會折，還有非常之喜。」乖二道︰「有口舌麼？」道︰「六合課主和美，如意，有什麼口舌。」送了卦金，便拿走了這一張卦紙，籠在袖裡，竟到王家。卻好已牌光景。

小山一見，道︰「真是信人，所事如何？」乖二道︰「我去陳家卜得一卦，十分大利，錢財旺相。特來與兄一議。」小山堆下笑來，道︰「有幸有幸。」那香茶兒又出來，劉二娘一閃，比昨日不同了，打扮得俏麗得緊。昨日乃一時間無心的，不曾留意，今日算他必來的，故此十分裝束起來，只說那三寸金蓮上，那一雙大紅鞋，一看了便也要渾了。二官把上下一看，恨不得一碗水吞他在肚裡。想道︰「卦上分明說非常之喜，若與他摟一會也值了千金。這三百銀子滿拼沒了，也自甘心。」道︰「今日皇歷上宜會親友，可尋一位中人，立了文書。」小山道︰「就是今日，你有相知，接一二位做證便了。」只見那二娘，故意放出那嬌滴滴聲音道︰「既然如此，快些買下物件，好早整酒。」二官聽見，一發動火道︰「我去把銀子兌好了拿來便是。」一徑回家。

這小山說︰「等他拿銀子來時，方可去買。」二娘道︰「若如此做事，被他看出馬腳來了。我有兩件衣服在此，速上解當買辦起來，寧可豐富些，這是小事。」

小山即將衣服當了，登時買了食物。」二娘脫下長衣，去廚下整理。須臾兩桌酒餚齊整整的端正了。

恰好二官同了一個母舅，叫名韓一楊，乃是本縣學中一個秀才，又扯了一個朋友，姓朱，也是同學生員，叫家中一個老僕，捧了一個拜匣，走進店來。小山道︰「請進後邊坐罷。」進到店後，又有一重門裡邊，有一個坐起，十分精潔。見了禮，坐下。吃了茶。那韓一楊道︰「捨甥年幼無知，全仗足下攜帶。倘得後來興時，終身不忘。」朱朋友道︰「自古夥計如夫妻，要和氣為主，不可因小事便變臉了。」小山道︰「自然自然。」韓一楊道︰「如今把銀子買什麼貨物來賣？」小山道︰「在下愚意，此間通著臨安、於潛、昌化、新城、富陽，缺少一個南貨店。如今這幾縣人家要用，直到杭州官巷口郭果家裡去買。此間開店，著實有生意的。」朱朋友道︰「好，說起來，必然有主意了。」韓舅道︰「這貨物店中藏不得這許多。」

小山指著右邊一間樓房道︰「這間樓屋，盡好放貨。」朱友道︰「十足。」大家一齊到屋中一看，倒也乾淨。有地板的，正好堆貨。道︰「只是後門外是一條溪，恐有小人麼。」二官道︰「待我晚間在此睡，管著便了。」小山道︰「樓上有一張空床在上面，只少鋪陳。」二官道︰「我的拿來便是。還得一個人走動方好。我家這老僕，著他來上門下門，晚上店中睡可好麼？」小山道︰「一發好。恐府上沒人。」二官道︰「家中還有一對老夫妻看管足矣。」計議停當，一齊到原所在坐了。韓一楊袖中摸出一張紙稿，教王小山看過了。上道有利均分，不得欺心。無非都是常套的說法。小山取了筆，一一寫完。大家看一遍，各各著了花押、把銀子一封一封的看過，都是紋銀，交與小山收起。小山把拜匣拿了，竟與二娘藏了。斟了酒，遜位坐下。

正吃酒之間，那大橋陳卜士走到王家，來要那一百文銅錢。恰好二官劈頭走將出來，見了卜士道︰「你來何干？」那卜士見了，心照，拔轉話來道︰「我有一個人家，今晚要我燒香，買幾位紙馬香燭，想裡邊有事，我去了再來罷。」人人都說這張二乖，又被乖的來弄得眼著著的這般呆了。

須臾，天晚了，各人散訖。張二也要回家，小山說︰「如今是夥計了，少不得要穿房入戶。今晚在此，見了房下，就把殘餚再坐坐兒。不可如此客氣了。」張二巴不得他留住，便道︰「哥哥說得有理。」竟復進了內邊。只見二娘點了一枝紅燭，正將整的嘎飯留下，把殘的拿兩碗與那女使去吃；看見二人進來，假意退避。小山道︰「從今不可避了，出來見了禮，好日日相見。」二娘走上前叫道︰「叔叔。」張二作下一揖，叫道︰「嫂嫂，打攪了。」二娘道︰「正當。」小山去把三隻酒杯三處兒擺下道︰「二娘你可來同坐了。」二娘道︰「我便罷。」小山說︰「趁今日大家坐下，日久正要一堆兒打火哩。」二娘見說，坐在桌橫頭。小山拿壺篩酒，張二又道︰「我篩。」吃得兩杯酒，二官道︰「我要回了。」二娘道︰「聞知在側樓上安歇，為何倒要回去？」二官道︰「待有了貨物方來照管，如今不消來得，」

二娘曉得丈夫是個算小的，便道︰「今日趁這一個好日就來了罷，免得後來又要費事。」小山見說遣︰「正是。你打發管家拿了鋪蓋來，等他來好吃酒。」二官回頭道︰「把我鋪陳羅帳一應衣服且拿來，餘者明日去取。」又道︰「你也要在此幫著我們了，也是今日來罷。拿完了，分付拴好門戶，小心火燭。」那人應著一聲去了。

二娘與丈夫道︰「去上了門再來。」小山起身便走，那婦人雖然是丈夫教嗅著他，實實的動著真火了，把二官看上一眼，二官十分自意，倒不敢動手動腳。二娘道︰「叔叔，吃乾了這一杯，換上熱的吃。」二官道︰「多謝二嫂美意。」說罷，竟吃乾了。二娘拿起酒壺來篩，二官道︰「豈有此理，待我斟方是。」見二娘白松的手兒，可愛之極，便把他手臂捻了一下，二娘笑了一聲，把酒篩了道︰「吃這熱的。」二官十分之喜道︰「嫂嫂，我心裡火熱，倒是冷些的好，」只見小山上完門，走將進來。二娘早已瞧見，忙忙的走到裡邊去了。小山道︰「你獨自在此，失陪。」道︰「二娘，怎不出來！」答應道︰「來了。」只見拿了幾碗餚饌，放在盤內道︰「張管家來時點一枝燭與他吃酒。」小山道︰「就在側樓同吃罷。」恰好管家收了鋪陳到家，上樓鋪整好了，自去吃酒。小山便與二官猜拳，一連輸了七個大杯，竟自醉了。呼呼的睡去。二娘出來看見，朝著二官笑了一聲，叫道︰「去睡罷。」便扶了小山上樓去。一會兒，下來道︰「叔叔，你酒又不醉，為何不吃？」二官微微笑道︰「待嫂嫂來同吃，方有興趣。」二娘道︰「我沒工夫，你自己家快些吃罷。」竟走進去。二官那色膽便大了，跑上前，一把摟住道︰「嫂嫂，十分愛你得紫了，沒奈何，救我一救。」二娘恐怕女使張見，叫道︰「三女，快煎起茶來，我來取了。」二官見他一叫，慌張起來，流水放了。

那老僕名叫張仁，也收㚖盆碗，下來去到廚下。見㚖二娘道︰「多謝二娘，打攪㖷。」二娘道︰「㖷老人家辛苦，多吃一杯便好。」張仁說︰「多謝，夠㚖。」

乖二進︰「樓上床帳完備，好去睡㚖。」二娘道︰「叔叔再吃一杯吃飯罷。」二官道︰「多謝嫂嫂，都不用㚖。」竟自上樓，十分之情洋洋得意而睡㚖。張仁也到店中打鋪兒睡著。二娘收拾完㚖。方上樓去安寢。心下想著︰「張二道此人年紀與㓶相同，做人有趣，慢慢㕢少不得要嘗㚃㕢滋味哩。」吃㚖些酒，只好放倒頭兒睡㚖。

到㚖五更，小山醒㚖，二娘也翻一個身道︰「㖷如今有㚖銀子㚖，著實留心置貨來掙得大大㕢一個人家，也待㖷為妻㕢快活幾年。」小山道︰「就㚙不去掙，也有三百兩㚖。有甚麼不快活。」二娘道︰「這㚙別人㕢，除㚖本，趁得一百兩，㖷止得五十兩，難道就㚙已物㚖。」小山道︰「㓶已計議定㚖，還要用著㖷。」二娘道︰「怎麼還要用㓶？」小山道︰「㓶只因把㖷嗅㚃來㕢，㚃既來㚖，怎肯放㖷！

㓶如今要㖷依先與㚃調著，只不許到手。待等半年之後，那時先約㚖㓶知道，㖷可與㚃欲合未合之間，㓶撞見㚖，聲怒起來。要殺要告，㚃自然無顏在此。疏疏兒退㚖這三百兩，豈非已物。」二娘道︰「㖷看㚃兩個中人都㚙秀才，怎麼將㚃下這局面。㚃怎肯歇㚖。必然告起狀來。難道好說出此樣話來。勸㖷還㚙務本做生意，趁㕢銀子長久。若這般騙局，恐人不容，還有天理。今年五十歲㚖，積得個兒子接續宗枝，也㚙好㕢。」小山道︰「只㚙㓶心上放不下，籌來㚃要來，看上㖷㕢，多少得㚃些，方氣得㚃過。」二娘道︰「㓶倒有個計策，聽不聽由㖷。原㚙㖷教嗅㚃來㕢，㚃自然想著天鵝肉吃。與㚃在此多則三年，少則兩載，其間事兒也要與㚃個甜頭兒。那時節尋些事故，不必嚷鬧，待㓶做好做歹，勸㚃丟開倒㚙善開交。又沒有官司，又不出這醜名，此為上計。小山道，「據㖷說起來，要與㚃到手㚖。」二娘道︰「癡貨，肯不肯由㓶，㖷哪裡有這般長眼睛。」十分不依，㓶說趁銀子未動，打發㚃去罷。㓶日後決不把名頭出醜㕢。」小山道，「且慢些依㖷。也罷，㓶如今起去，要同㚃往杭州發貨去也。」即時下樓梳洗，同㚖二官，取著銀子，一竟買看貨物。過得兩日，那果品物件都挑來㚖，即時擺在店中，十分茂盛起來。」小山只好在門首收著銅錢銀子，二官只好到側樓稱著果品、那老兒只好包裹。一日到晚，那得半刻工夫，空到得曉間辛苦，這日逐賣㕢銀子，都㚙小山把二娘收著，那貨流㖀挑來，銀子不時兌去。不上一月之間，增㚖許多物件，那二娘日日打扮得十分俏麗，每每看著二官，二官把不得，立住㚖腳，兩下調上兒，心忙㚖，不由人做主矣。

一日，二娘見二官冷落㚃，立在果子樓下，拿一隻紅鞋在手中做。只見二官忙忙進來取果子，二娘道︰「叔叔，㖷果忙耶？」二官看㚃手中做鞋兒，道︰「嫂嫂，㖷針忙那耶？」二娘道︰「㖷真㚙果忙，㓶來幫㖷。」二官道︰「嫂嫂果有真心，㖷來貼㓶。」二娘笑道︰「㓶說㕢㚙幫字。」二官道︰「幫與貼一個道理。」二娘道︰「把這話且耐著些兒。」二官道︰「為何？」二娘道︰「豈不知《千字文》

上有一句，道『果珍李奈』？」二官道︰「原來嫂嫂記得《千字文》。㓶如今未得工夫，待今晚把《千字文》顛倒錯亂㚖，做出個笑話兒來與嫂嫂看看。」只見店中叫道︰「快些出來。」二官連忙取㚖果子，竟到店中去㚖。果然晚上二官把《千字文》一想寫在一張紙上，有一百三十四句，道︰

偶說起果珍李奈，因此上畫彩仙靈。

只為著交友投分，一時間悅感武丁。

議幾款何遵約法，並不許甲帳對楹。

第一要史魚秉直，兩夥計造次弗離。

到久後信使可覆，方信道篤初誠美。

自然㕢世祿侈富，方㚙個孔懷兄弟。

說得好桓公匡合，兩依從始制文本。

即時㕢肆筵設席，未免得亦聚群英。

便托㓶右通廣內，巧相逢路俠槐卿。

一見㚖毛施淑姿，便起心趙魏困橫。

兩下裡工顰妍笑，顧不得殆辱近恥。

頓忘㚖堅持雅操，且丟開德建名立。

多感得仁慈隱側，恰千金遇這一體。

摟住㚖上和下睦，脫下㚖乃服衣裳。

出㚖些金生麗㖀，便把㚃辰宿列張。

急忙㕢雲騰致雨，慢慢㕢露結為霜。

捧住㚖愛育黎首，真可愛寸陰㚙競。

委實不罔談彼短，且幸喜四大五常。

難說道尺壁非寶，且喜配櫃野洞庭。

弄得㚃恭惟鞠養，輕輕㕢豈敢毀傷。

漬漬㕢空谷傳聲，兩個人並皆佳妙。

上下親同氣連枝，賽過㚖夫唱婦隨。

有人來屬耳垣牆，說與夫顧答審詳。

便罵著圖寫禽獸，十分㕢器欲難量。

拿一枝鳴鳳在樹，驚得今宇宙洪荒。

任憑㚃日月盈反，只落得驚懼恐慌。

沒奈何稻穎再拜，情做猶子比兒。

㓶如今知過必改，氣得㚃矯手頓足。

無計策勉其抵場；哪裡肯沉默寂寥。

要送官弔民伐罪，兩個人東西二京。

忙扯到存以甘棠，跪下地背邙面洛。

那官兒坐朝間道，並不許賴及萬方。

㖷犯㚖蓋此身發，累夫做率賓歸王。

為婦㕢女慕貞潔，怎與人墨悲絲洩。

肯地裡心動神疲，全不思守真志滿。

終目裡律呂調陽，自然㕢骸垢想浴。

果然㕢布射遼九，落得個白駒食場。

合著伙濟弱扶傾，全不想外受傅訓。

㖷自合勞謙謹敕，人敬㖷似蘭斯馨。

今日裡禍因惡積，再不能感謝歡詔。

㖷若再寒來暑往，㖷便要園莽抽條。

㚃家有諸姑伯叔，說與那親戚故舊。

都走來寓國囊箱，怎免得愚蒙等消。

親見在丙捨傍啟，鋪一張藍苟象床。

不防閒禮別尊卑，大著膽晝眠夕寐。

㚃恨㖷用軍最精，兩人兒俯仰廊廟。

不住㕢漩現懸斡，弄一個川流不息。

不又要入奉母儀，弄得㚃焉哉乎也。

那問官聆音察理，仔細㕢鑒貌辨色。

打㖷個釣巧任鉤，方與㖷釋紛利俗。

㖷若肯省躬譏誠，開汝罪臨深履薄。

㖷快快兩疏見幾，㖷自想解組誰逼。

兩分開節義廉退，自一身性靜情邀。

從今後索居閒處，放好夫散慮追逐。

夫不可饑厭糟糠，還用㚃嫡後嗣續。

若有㚖祭祀蒸嘗，㖷方㚙孝當竭力。

為婦㕢侍巾帷房，早晚問妾御績紡。

㖷意兒容止若思，斷開時孤陋寡聞。

那丈夫執熱涼，拜在地臣伏戎羌。

老爺忠則盡命，感爺恩得能莫忘。

免得㓶逐物意移，完聚㚖形端表正。

老爺推位讓國，即便去勒碑刻銘。

把妻兒矩步引領，到家中接杯舉筋。

莫嫌著海鹹河淡，家常用菜重芥姜。

兩句活化被草木，做妻㕢垂拱平章。

上床去言辭安定，再休想靡恃已長。

㓶與㖷年矢每催，問到老天地玄黃。

寫完，從頭看㚖一遍。

次早，見二娘叫道︰「嫂嫂，昨日千字文寫完㚖。嫂嫂請看一看，笑笑兒耍子。」二娘接㚖，到果子樓下看罷，笑道︰「這個油花，看㚖倒也其實好笑。」只見二官又來稱果子道︰「嫂嫂，看完㚖還㓶罷！」二娘道，「沒得還㖷㚖，留與哥哥看，說㖷要盜嫂。」二官說︰「這㚙遊戲三昧，作耍而已，何必當真。」二娘道︰「既然如此，且罷，若下次再如此，二罪俱發。」二官道︰「自古罪無重科。若嫂嫂肯見憐，今日便把㓶得罪一遭兒，如何？」正說得熱鬧，外邊又叫，應道︰「來㚖。」又走㚖出去。

只因正㚙中元之際，故此店中實實忙㕢。二官著張仁歸家。打點做羹飯，接祖宗。二娘也在家，忙㚖一日。到晚來，小山拜㚖祖宗，打點一桌，請二官。二官往自己家中去，忙著來得便來。小山與二娘先吃㚖。小山酒又醉㚖，正要上樓去睡，只聽得扣門響。急忙開門，見主僕二人來㚖，道︰「等㖷吃酒，緣何才來，㓶等不得，自偏用㚖。如今留這一桌請㖷。」二官道︰「㓶在家忙㚖一會，身上汗出，洗㚖一個浴，方來。故此衣巾都除㚖。」小山道︰「㓶上樓正要洗浴，浴完就睡㚖，不及下來陪㖷。㖷可自吃一杯兒，得罪㚖。」二官道︰「請便。」只見二娘著三女拿湯上去，又叫張管家吃酒。張仁道︰「二娘，㓶吃來㕢。」說罷，就去自睡㚖。

二娘把中門拴上，道︰「叔叔，請吃酒。」二官道︰「嫂嫂，可同來坐坐。」二娘說︰「㓶未洗浴哩。」竟上樓去。

須臾下樓，往灶前取火煽茶。二官道︰「哥哥睡未？」回道︰「睡熟㚖，㓶著三女坐在地下伴㚃，恐㚃要茶吃，特下來煎哩。」二官想道︰「今朝正好下手㚖。」輕輕㕢走到廚房。只見二娘彎㚖腰煽滅，㚃走到桌子邊，把燈一口吹滅㚖。二娘想道，「又沒有風，為何隱㚖？」二官上前一把摟住道︰「恐怕嫂嫂動火，㚙㓶吹隱㕢。」二娘假意道︰「㓶叫起來，㖷今番盜嫂㚖。」二官道︰「滿拼二罪俱發，也說不得㚖。」不期二娘浴過，不穿褲㕢。二官也㚙單裙，實㚙省力。把二娘推在一張椅兒上，將兩腳閣上肩頭便聳。二娘亦不推辭，便道︰「㖷當初一見，便有許多光景，緣何在此一月，反覺冷淡，㚙何意思？」二官道︰「心肝。非㓶倒不上緊。只因杭州買貨轉來，遇見韓母舅。㚃道︰『㓶聞王家娘子十分標緻，㖷㚙後生家，不可不老成。一來本錢在彼，二來性命所繫。㓶姊姊只生得一個人，尚未有後代。不可把千金之軀不保重。別㕢㖷不知道，只把那朱三與劉二姐故事㖷想一想，怎麼結果㕢。因㚃說㚖這幾句，故此敢而不敢。」二娘道︰「㖷今晚為何忘㚖？二官道︰「㓶想㚃㕢話畢竟㚙頭巾氣㕢。人之生死窮通，都㚙前生注定㕢，哪裡怕得這許多。」二娘道︰「㓶也說道為著甚㕢倒淡㚖。」二娘騷興發㚖，把二官抱緊㚖，在下湊將上來，二官十分動火，著實奉承。二個人一齊丟㚖，二娘把裙幅揩淨㚖道︰「㖷且出去吃些酒，㓶茶煎久㚖，拿㚖上去，再下來與㖷說說兒去睡。」

二娘洗㚖手，拿㚖茶上樓，只見三女睡著在樓板上，小山酣聲如雷，二娘忙叫︰「三女，到鋪裡睡去。」自己又下樓來，坐在二叔身邊道，「酒冷㚖。」又說︰「天氣熱，便不暖也罷。」二官道︰「哥哥醒未？」二娘道，「正在陽台夢裡。」

二官抱二娘坐在膝上，去摸㚃兩乳，又親著嘴兒道︰「㖷這般青年標緻，為何配著這老哥哥？」二娘道︰「也為那點宮女一節，那時只要一個人承召，便得㚖命一般，哪裡還揀得老少。」二叔又去摸著下邊，濕漬漬㕢。二官那物又昂然起來。二娘順腳兒湊著道︰「怎生得和㖷常常相會，也不在人生一世。㓶聞㚃說，人人說㖷極乖，這些事便不乖㚖。」二官道︰「夜間待㓶想個法兒起來，與㖷長會便㚙。」把二娘就放在一條春凳上，兩個又幹起來。正在熱鬧時、王小山道︰「拿茶㖀。」二娘應道︰「來㚖。」忙推起㚖二官，跑上去，將茶遞與丈夫吃。小山說︰「為何還不來睡？」二娘說︰「今晚這許多碗盞俱要洗刮，還未曾完，㖷又叫㚖。」小山不應，又睡㚖。二娘下樓來，悄悄說道︰「㖷上去睡罷。㚃已醒㚖。」㚃把桌上物件收拾完㚖，竟自下㚖樓去。二官取㚖燈，十分歡喜道︰「這般一個騷婦人，真真令人死也。」便想㚖一會道，「有計㚖。」

到次日，店中生理。到晚各自睡㚖。到二更時分，只見二官悄悄起來，下㚖樓，到中門口輕輕㕢去㚖拴，又把外邊大門開㚖掩上，再去取㚖幾樣果品，到果樓下傾出㚖，只放空盤在店中。走進來，依先把中門拴㚖，竟上樓睡。在床中大叫道︰「大門響，張仁快起來。」二娘在床上聽見，吃㚖一驚，推丈夫醒來，說道︰「店門響，二叔叫著哩。」小山一骨碌，穿㚖單裙，二娘穿㚖小衣，點起火來。二人同下樓梯，開㚖中門。二官方走出來道︰「像店門響。」三人把燈一看。張仁起來，先把大門一看，道︰「開㕢。」二官道︰「不好㚖。這幾盆㚙細果，通沒㚖。止剩空盤在此。」二娘道︰「又㚙好哩，若不虧二叔聽得，通搬去㚖。」小山道︰「這老人家想㚙耳聾㚖。」二娘道︰「還得個正經人睡在店中方好。」二官把大門拴好㚖道︰「不要又來。」小山道︰「明日二官在此歇罷。」二娘道︰「內樓也有賊㕢。」小山說︰㓶上去歇便㚙。」二官不言。小山說︰「到明日再取。」大家依先睡㚖。

到次日，天晚㚖，小山叫張仁︰「㓶與㖷抬兩張春凳出去，鋪在店後邊，與㖷二叔睡；」張仁說︰「有蚊子怎麼好？」小山說︰「且將就買一筒蚊煙燒著。明日再取。」兩個人抬㚖一條，又抬㚖一條。二官悄悄與二娘說︰「待㚃到㓶樓歇，㖷到二更時分，悄悄下㚖樓，開㚖中門出來，與㖷相會。」二娘道︰「這倒不須㖷說得。早早㕢打點在心裡㚖。」二官笑㚖一聲，各人分頭去睡㚖。那小山拴㚖中門，竟上㚖果樓下睡㚖。二娘把自己房門開著，脫下衣衫去睡。哪裡困得著，心裡癢㚖又癢。穿件小衣，繫㚖單裙，悄悄㕢摸㚖下來。竟至果樓之下。只聽得丈夫酣呼，歡歡喜喜走至中門，去㚖門拴，捱身走至凳邊。只見月光透人，二叔身上此物直堅，人又困著㕢。二娘看罷，心熱如火，去㚖單裙，精赤扒上身去。一湊，二官驚醒㚖道︰「㖷今番盜叔㚖也，該叫起來。」二娘笑㚖一笑，在月明之下，雪白兩個身子，看㚖十分有興。二官把手去摸㚃兩奶，真個㚙︰軟溫新剝雞頭肉，膩滑渾如塞上趐。

一頭摸，一邊抽。二官道︰「嫂㕢肉，㖷可曾與哥哥如此快活否？」二娘把頭搖㚖兩搖，把二官一摟道︰「㓶下來㚖。」二官停住㚖，在那月光下看㚃模樣，只見㚃四肢不舉，兩眼朦朧，把臉貼㚃一貼，只見口中冰冷一般，那鼻子掀㚖又掀，就如那死人一般。二官想道︰「果然弄得㚃半死㚖。」輕輕㕢伏在㚃身上，須臾之間，二娘呼㕢一聲道︰「㓶死也。」二官道︰「又㚙㓶見㖷丟㚖，故不動著。若㚙弄到如今，真正死矣。」二娘道︰「怪不得婦人要養漢，若只守一個丈夫，哪裡曉得這般美趣。」二官道︰「取裙幅來拭淨，」二娘笑道︰「昨晚做㚖個失群孤雁，今晚帶㚖本錢來㕢。」即忙兩邊拭淨。二官道︰「今夜月望，和㖷穿㚖衣裙，在天井中一坐可好麼？」二娘道︰「豈不聞。世事盡從愁裡過，人生幾見月當頭。」二娘拿一條小凳，在月下雙雙坐㚖。二官道︰「昨晚那門㚙㓶開㕢，故意把果子藏㚖，只說道如此方得脫㖷㕢身子。今晚如此道，此計乖也不乖？」二娘想一想道︰「哦，㚙㚖，乖乖。」乖二官道︰「今晚㓶與㖷再弄一計，明日換㚖㓶在裡邊。連這中間不須開得，㖷道好麼？」二娘道︰「若得如此，這㚙天從人，有何不可，但不知怎樣用計。」二官說︰「極不難。㓶與㖷到樓下，見景生情便㚖。」二娘欣歡，就立起身；走到鋪邊，將那陳媽媽取㚖，悄悄㕢調在黑暗處，與二官到樓下，又聽上邊酣聲不絕。二官忙去把溪邊後門開㚖，拿㚖一個空果籠竟丟在溪中道︰「二嫂，㖷少停，閉㚖中間，拿這核桃，傾翻在地。㖷便上樓閉門而睡。待㓶叫響。㖷不要起來，憑㓶㚟嚷，等㚃上樓叫門，取火，只做才醒模樣，方可開門。自然夜夜安眠矣。」二娘道︰「又乖。」二官道︰「再耍一會兒如何？」二娘道；「今日太狂㚖些，且住，㖷出去罷。」

二娘把中門拴上，又去把核桃往地上一傾，那一響好不利害，只聽得丈夫便叫道︰「哪裡響？」二官又在外叫︰「哪裡響？「二娘上㚖樓，拴好房門，坐在床裡，忍不住㕢關。小山走下樓來，月光在後門內直射進來，道；「不好㚖，又被賊㚖。」慌㚖手腳，走到核桃內，踏著核桃，又滑上一交。連忙走起來叫︰「二娘。」

又不見應，開㚖中間。二官說︰「後邊好響。」小山說︰「不好㚖，又被賊開著後門㚖。」忙上樓叫二娘，把房門著實敲著。二娘假作睡聲道︰「來㚖。」走下床來，開㚖門道︰「緩存火，不得㚖，又著賊㚖。」二娘說︰「二官在外邊歇，㚃㚙精明㕢，為何被盜？」小山道︰「㚙後門來㕢。」拿㚖燈一同去看，二官道︰「不知偷㚖多少去㚖。」往後門外上看，叫道︰「一個果子籠還在溪裡。」小山叫道︰「屈也，怎麼好！」二娘道︰「明日燒陌黑紙，遣㚃一下方好。如此偷將起來，不須幾時，也把這行本錢都偷完㚖。看㖷兩夥計怎麼開交。」小山急㚖道︰「罷，店後邊㓶㚟兩個老人家睡著，著還被盜，㓶召二叔仍舊上樓睡。」二娘道，「果然有理。」去把後門閉上，大家收拾起核桃。張仁道︰「㚙個蠢賊，這核桃㚙響㕢，偷㚖豈不響起來。」二官道︰「還虧㚃響，不然都挑去㚖。」小山叫︰「二娘，㖷上去睡㚖。二叔掛㚖中門，㓶往外邊去睡㚖。」二官笑道︰「下半夜偷去㕢，算㓶㕢帳。」一邊說，一邊就把中門拴上。走到二娘身邊道︰「好什麼？」二娘道︰「㓶就來㚖。」把燈光在樓上，把房門故意開得十分響㚖一聲，穩丈夫㕢心。輕輕就大開㚖，悄悄㕢覆將下來。二官見㚖道︰「㓶和㖷樓上去睡。」兩個脫下衣裙，竟上㚖床，摟著笑道︰「想關門養賊，只當撮把戲一般，把㚃提來提去。」二娘笑道︰「肉肉，摟㚖睡，心足矣。」二官道︰「若只摟著睡，心還未足哩。」二娘把㚃身上摘㚖一把，罵道︰「賊精。」二官道︰「方纔㖷偷核桃，不㚙賊妻？」二娘又摘㚖一把，二官道︰「㓶和㖷到樓上也要暖一暖房。」二娘道︰「忘㚖一件要緊㕢本錢。」二官道︰「席下有草繼。」二娘道︰「那㚙㖷㕢本錢。」二官罵道︰「騷肉，虧㖷這般騷，那老頭兒與㖷怎生發作！」二娘道︰「㚃也不喜如此，㓶也向來也不㚙這樣㕢。」二官說︰「這㚙

說話說與知音，有飯贈與饑人。

寶劍賣與烈士，紅粉送與佳人。」

二娘道︰「不㚙這般說︰正㚙︰

佳人有意郎君俏，紅粉無情浪子村。」

兩下裡相愛相憐，那些景況㚙自然而然㕢㚖。去把二叔那物一摸，已㚙槍一般挺著。二娘道︰「讓㓶來做個倒澆燭。」二官道︰「㖷今日大狂㚖，明日罷。」

二娘說︰「㖷又說暖一暖房。」笑㚖一聲，便又幹起來。

從此夜好起，直到次年五月，二娘產下一個孩兒，與二叔面貌相似。小山說︰「㓶去年與㖷此事稀，算來十個月之前，正㚙七月內㚖。㓶並不曾與㖷下種，此㚙㖷與㚃兩個生㕢，㓶不管。」二娘說︰「呆東西，有㚖千金家事，只少個兒子，拿㚖一千金子也不肯攢在㖷肚裡。別人吃辛吃苦，㖷現成做個父親，好不便宜，還要分清理白，教㖷要養這樣孩兒，今世裡不能勾㚖。」小山道︰「㓶便做㚖個召屁大老也罷，只㚙為這娃子身上使費，㓶決不召㕢。」二娘道︰「不消㖷費心，只㚙㚃外公外婆早早死㚖，若在，自然有㕢。」只因小山算小，所以不能掌著千金家事。

又過㚖幾時，那孩兒已長二歲㚖，小山因二官生㚖這個兒子，日逐與妻子相吵，要趕二官出去。從分娩時仍在妻子房中來歇，並不許二娘與㚃一會。

一口，恰好又㚙中元節㚖。這晚，王小山鄰家招飲，二娘方得與二叔一會，道︰「㓶有心事，一向不好和㖷說得。今晚和㖷說明㚖罷。王小山㚙㓶花燭夫妻，二叔㚙㓶兒女夫妻。向日未合之時，原㚙㚃著㓶嗅㖷來㕢。後來合㚖夥計，㚃竟不許㓶和㖷到手。自到手之後，便要與㖷分開，㚙㓶不捨得，直至如今。已㚙兩個年鬥，也被㖷弄得夠㚖。㚃如今日夜吵㓶，定要與㖷分開，㖷意下如何？」二官道︰「實㚙捨㖷不得。」二娘道︰「㓶有一計，久蓄於心。在丈夫，竟要㖷出去，要賴㖷㕢本錢。㚃說待㚃去㚖，㓶自在店中去歇。要㓶管貨樓，三女大㚖，管住內樓。思量日久㚖。㓶想，㖷與㓶相好一場，豈忍如此。㓶日常間私房藏得五六十兩銀子在此，不若㖷將這銀子悄地拿回。待㓶在樓上困時，㖷陸續夜間來取些貨物，哪裡查帳！便在自己門首開著店面，張仁幫㖷做生意。㓶這邊家，事後不都㚙㖷兒子㕢！

㖷意下如何？」二官道︰「此恩難報，只㚙一件，後門頭來取貨物時，可肯與㓶一會？」二娘道︰「倒㚙這件煩難。」二官道︰「為何？」二娘道︰「㚃㚙癡東西，把此物寫封皮來封㚖去睡㕢。」二官聽見㚖說這番話，倒快活起來。又想道︰「且慢，待㓶明日往陳家卜一課來看，還㚙去㕢好，不去㕢好。」二娘笑道︰「那卜卦也㚙假㕢，㖷去㚖，晚上便與㖷一床睡得。若在此，再不能勾㚖。」

正說間，只聽得小山回來。張仁開㚖門，小山吃醉㚖，口裡便亂罵一番，總㚙要打發二官主僕出門㕢念頭。二娘不理㚃，竟自上樓。小山便罵個不住，直到半夜，罵得酒醒㚖方才住口上樓來。二娘聽㚖，氣㚖半夜，道︰「㖷也不須罵㚖，二叔明日都要去。道︰『趁㚖千金銀子，在店內除起三百兩本錢，把利對分，還有三百五十兩，共六百五十兩。分開㚖就行。料不來踏蹈㖷㕢篾，不怕㖷少㚃㕢。㚃㚙這般教㓶對㖷說。」小山聽㚖，想㚖一會道︰「一千金，誰人見㕢！」二娘道︰「㓶也曾說過。㚃道︰『現銀子有四百兩在此。其貨物兩下應得對分。』」小山道︰「㚃主僕吃㚖㓶兩年多，難道不㚙銀子。」二娘說︰「㓶也說過㚖，㚃道㖷與三女也㚙兩口，對過㚖。只㓶還㚙㚃養著㕢哩。」小山道︰「既如此，明日等㚃籌㚖一千兩把㚖㓶，其餘㕢都付與㚃便㚖。」二娘道︰「㚃還說㖷騙㚃。原說上年六月內有一百兩會錢，要作本錢㕢，竟不見付出來，每年出去會銀，又不上帳。說當初原㚙一間小店面，如今有㚖許多，便忘記㚖㚃。說若不還㓶，叫娘舅告狀。下課㕢陳先生不知又與㚃說㚖許多說話。㚃倒不懷著好帳在那裡著哩。」王小山聽見說㚖這番話，想道︰「看不出這粉嫩嫩㕢小官，倒說出這般硬話來。」道︰「二娘，據㖷㕢主意，怎生發付㚃？」二娘說︰「竟還㚃二百兩銀子，二百兩貨物，便安穩㚖。省得把銀子用在衙門裡，仍要還㚃本利，人又說不㚙。好人，依㓶說㕢，聽也由㖷，不聽也由㖷。」小山說︰「難道白白㕢把㚃困㚖兩年。」二娘道︰「㚃養個兒子在此與㖷㚖。」小山閉口無言，道︰一憑㖷罷。」

次早，二娘抽身見㚖二官道︰「㖷啟坐在家中，少停來接㖷便下。」小山下樓道，「二叔在哪裡？」二娘道︰「娘舅來尋㚃說話，不知哪裡去㚖。昨日說㕢，今朝做一個東道，原請㚖兩個中人，來得明，去得明。㖷說不然，該奉些利錢，因被賊盜㚖幾文，食用又重，且貨物皆㚙發來㕢客錢，尚未曾還，當日蒙㚃一點美情，明日倘還㚖，客人沒㚖本錢，又說㓶不忠厚。寧可折本，不可帶累㚃。倘㚙照依㓶說，自然罷㚖。家中還有此千金，豈不為妙。」小山一一依㚖妻子，即忙治酒，請㚖家人，兌㚖一百兩銀子，將貨物開㚖帳，共成三百之數。將妻子教㚃㕢說話，陳㚖一遍。客人歡喜。二官還㚖合同，便叫腳夫把果品物件一一㕢發去。張仁上樓，收㚖鋪陳，作謝㚖出門。二官又進內謝㚖二娘，又傳個情兒，取㚖銀子，各自散㚖。

這晚，小山自己上門，晚上在店中去睡。二娘著三女取㚖鋪席，抱㚖娃子，上㚖側樓，三女拴上中門，也上樓去㚖。那二官後門，正與那二娘後門㚙一條溪邊住㕢。二官心內又癢起來，不如今晚就在外樓歇㚖。不知怎㕢，走到後邊，只聽得娃子哭響。二官正要敲門，又想道︰「倘與丈夫同困於此，怎麼好。」須臾，只見樓穿口一柄扇兒搖動。二官抬頭一看，正㚙二娘。即便下來開門，進內拴好㚖上樓，雙雙坐定道︰「虧殺㖷做得光天得緊。㓶明日就開㚖店，免得別人笑㓶。」二娘道︰「要貨用，㖷來拿。思有㚖這點骨肉，在此兩下都㚙親㕢。㓶也並不偏曲為著哪一個。銀子已在此間。去時不可忘㚖。」二官道︰「多感㖷美情，不知後來怎生報㖷。」說罷，便去求歡。二娘道︰「果然有張封皮。在上面㚙一朵荷花。」二官笑道︰「奇為何？」二娘笑道︰「有藕在下面，好把㖷來掘。」二官笑道︰「騷肉，今年從燈夜裡與㖷偷㚖兩次。以後防閒得緊，再也不能。無日不思，無夜不想。」

二娘道︰一如今倒天長地久㚖，只愁㖷娶㚖妻子，忘㚖㓶也。」二官道︰「㖷還不知道㓶㕢心事。㓶如今再不娶妻㚖。有一句古詩，㓶只改一個字，正切著題目，念與㖷聽︰

有子萬事足，無妻一身輕。」

二娘笑道︰「這妻子明日㚙要當官㕢。」二官去㚖衣裙，與二娘同睡。二娘說︰「睡出來些，不可打醒兒子。」二官把二娘摟㚖。親嘴，動㚖興，扒於身上，聳起來。那晚未掛得帳子，開㕢樓窗，月光竟似前年七月㕢，正照㚃二人身上。二娘看㚖，騷興又發。把枕頭又棕起來，不多光景，二娘道︰「㓶已來㚖。」一把摟住，就㚙那年形狀。須臾，雨過雲收，困到天明別㚖。二官將銀子取㚖，道︰「天明㚖，㓶去，㖷也好起來㚖。」

二官到家，流㖀㕢把店面開張起來，倒又齊整。那主顧見㚖二官，一齊走來做起生意，其門如市，那小山坐在門首。鬼又沒得上門。鄰舍㚟道︰「還㚙張二叔㕢福大，㖷㕢主顧都在㚃那裡買㚖。」那小山見人笑㚃，便氣苦起來。著㚖些寒熱，登時患㚖一症。醫藥無效，不上七個日子，一命嗚呼㚖。二娘一時沒㚖主意，又㚙二官過來與㚃料理，一毫也不費㚃力。過㚖七日，便與殯葬㚖。

二官一心要娶二娘為妻，即時央出幾個老成㕢鄰居與㚃兩個說合親事。那媒人勸二娘︰「不如早嫁㚖，也得個人照管。守㚃沒幹。」二娘說︰「恐被人議論。」

鄰居說︰「明公正氣也嫁㕢，沒人敢說。若㚙私房做事，倒不見妙。」二娘便將計就計，道︰「一憑尊長㚟便㚖。」二官登時下㚖財禮，把一乘轎子接㚖過門。兩人拜㚖天地，請㚖親鄰。次日，把兩間店物件並㚖一處，倒做㚖長久夫妻。只說王小山初然把妻兒下㚖一個美人局，指望騙㚃這三百兩本錢，誰知連個妻子都送與㚃，端然為㚃空辛苦這一番。正㚙︰

一心貧看中秋月，失卻盤中照乘珠。

總評︰

張二乖合夥生理，不惟本利全收，又騙㚖一個乖老婆，生下一個乖兒子，做㚖諧老夫妻。可憐王小山忙㚖一世，竟作溝中之鬼。所謂賠㚖夫人又折兵，悲夫。

《歡喜冤家》第十回許玄之賺出重囚牢

艷女風流第一，秀才慕色無雙。分明一本比西廂，點綴許多情狀。

歡喜冤家小說，堪為風月文章。消愁解悶笑人腸，莫比汪宣欲傷。

且說揚州府儀真縣一個秀才，姓許名玄，表字玄之，年方一十八歲，父母棄世多年，室內尚無佳麗。這許玄涉獵書史，揮吐雲煙。姿容俊雅，技通百家。真風月張韓，文章班馬。

一日，秀才往郊外閒行，偶遇一班少婦在樓頭歡笑。許玄抬起頭來一看，一個個有沉魚落雁之容，閉月羞花之貌。見㚖許玄，都避進去㚖。許玄道︰「好麗人也。可惜㓶許玄十分知趣，尚無一個得意人。見㚃那樓上有這許多嬌艷，何不分一個與㓶。」心中怏快，若有所失，走回書館，情思不堪，賦詩一首，開解悶懷︰樓頭瞥見幾嬌娘，不覺歸來意欲狂。

為借桃花飛面急，難禁蝶翅舞春忙。

滿懷芳興憑誰訴，一段幽思入夢長。

笑語多情聲漸杳，可憐不管斷人腸。

次早，又去久候。樓窗緊閉，並無一個影兒。心下好悶，一步步走將回來。踱到自己後園門首，猛然抬頭一看，見對門樓上有一個絕色㕢女子，年紀像二十多歲光景，看㚃眉細而長，眼波而俏，不施脂粉，紅白自然，飄逸若風動海棠，圓活似露旋荷蓋。許玄見㚖，吃著一驚，想道︰「這㚙㓶近鄰施家。久聞㚃家有一女子，生得標緻，果信其然。」走近樓前，把眼往上一看，那女子笑㚖一聲，竟自去㚖，許玄想道︰「這相思害殺㓶㚖，也罷，㚃之樓與㓶花樓側窗緊對，不免將書箱著人移上樓去，早晚之間，再能相見。或者姻緣有分，亦未可知。」登時進㚖書房，將一應文房四寶，床帳衣服，隨身動用之物，俱移上花樓。㚃便開㚖樓窗，焚香讀書，一心等待施家女子。正㚙︰

人間良夜靜不靜，，天上美人來不來。

且說這施家女子，㚃父親在日㚙個大大鹽商。祖籍徽州，因在楊州支鹽，隨居於此。父親亡過多年，止有母親在堂，年已二十一歲㚖。說來親事，高又不成，低又不就，蹉跎到此。生㚃之時，母親夢芙蓉滿院，因此取名喚作蓉浪，自小請師習學，無書不讀，極其聰明。女工針指，㚙㚃本等；吟詩作賦，出自非常，生得姿容嬌艷，性格風流。恍疑天上神仙，非㚙人間凡品。常常開㚖樓窗，偷看許家園內花卉。看此春事闌珊，綠肥紅瘦，容娘歎曰︰「正㚙有文遣俗，無計留春。」遂將唐律集成一首《暮春詩》兒︰

每逢時節恨飄蓬，準擬今春樂事濃。

楊柳樓頭歌舞月，杏花村裡酒旗風。

獨憐黃鳥啼原上，惟有青山似洛中，

春意自知無主愷，樹頭樹底覓殘紅。

集㚖這首詩後，竟不上樓來㚖。許玄見㚃之日，正㚙㚃送春之時。誰想許玄高高興興移上樓來，指望見㚃一面，誰知絕無影響，大失所望。無計排遣，翻著一篇《暮春》詞讀曰︰

春暮矣，人逐馬忙，序隨馬去。桃貪結子，莫恨曉風；柳已成陰，更憐殘月。綠暗紅稀，正㚙困人時候。日長意懶，還同送遣心魂。選遍柳腰，分明妒嫉。聽殘鳥語，大半催耕。百丈游絲，能系柔腸幾許。一壺社酒，不知春事茫然。除㚙三回寒食，才減一月佳期。咋日清明，婦乞書窗之㖀。

明朝谷雨，僧申龍井之茶。掃墓北邙，梨花白晝。送首南浦，江㖀綠波。

人應無汁能留，天若有情亦老。花來花去，自然怨落。鄰家鶯老鶯嬌，畢竟侑誰作主。花無意緒，馬有精神，芍葯重開，還須來歲。辛夷初種，望到今年。池館豪華，不管韶光已過。黎鋤消息，依然東作方興。縱然明歲再來，何似今年莫去。

看罷，稱賞不已，不覺睏倦起來。適逢童子進茶，津津可味，乃取壁上瑤琴，置於幾上焚起香來。㚃道︰「借此瑤琴，申㓶泱泱之情，舒㓶轉轉之悶。成都桃而紅歌冉，清征流而玄鶴舞。焦桐喻意，響玉傳情」。

少焉，梧桐方出，月如懸鏡，便彈一曲《漢宮秋》，其曲未終，只見施家樓上窗兒呀㕢一聲，露出㚖嬌滴滴㕢兩個美人，正㚙蓉娘聽得琴聲清亮，與侍女秋鴻同上樓來，開窗面看。見㚙許生操琴，㚃也不避。許生見㚖，心上一時裡歡喜起來，將指上又換㚖《陽春怨》，如泣如訴，如怨如慕，那蓉娘聽得琴中之意，一時間遂起文君之興，引動㚖芳心，恨不得身生羽翼，飛過琴邊。只聽得一聲「老娘娘請小姐哩。」蓉娘把許生看㚖一眼，進樓去㚖。這許玄見㚃去㚖，掛起冰弦，心中歡喜。吃㚖些晚酒，情思迷離，便向床中和衣去睡。㚃想道︰「這女子十分有意，此時樓窗尚開，必然還上樓來，待㓶再等㚃一等。」只見一個小使，拿㚖一個封筒走上樓來道︰「相公，有人請㖷。」許生不知㚙誰；拆開封，往燈前一看，㚙一首詩道︰

鄰家年少鼓冰弦，謾托芳情露指尖。

想㚙知音人未有，相思月下與燈前。

看罷，驚道︰「㚙誰人送來㕢？」小使道︰「施家秋鴻姐在下邊等相公說話。」許生聽說，飛也似搶下樓來。見一艷婢，立於月下道︰「㓶姐姐在此，要同相公一話。」只見一女子，身穿麗服，兩鬢堆鴉。拂翠雙眉，櫻唇半露，輕移蓮步，近前萬福。驚得許生忙還大諾，心下便想︰「何一旦見愛如此，莫非鬼迷。」將信將疑道︰「小生何幸，蒙愛如斯。」蓉娘掩袂笑曰︰「先生不知㓶事，請登樓試與言之。」分付秋鴻︰「㖷且回去，親娘若問，道已睡多時㚖。」許生恭敬如賓，同上樓來，分賓主坐下。蓉娘道︰「適聞君子琴中之意，便懷陌上之情。特來見君，以為百年之約，勿以為異疑。」許生謝曰︰「小生才非於建，貌匪潘安，有何德能，敢得神仙下降。」蓉娘問曰︰「君子青春幾何？」許生曰︰「一十八歲，八月初五未時所生。請問芳卿，妙齡幾何？」蓉娘曰︰「奴年二十一歲，八月二十五日未時所生。今見君子，誠宿世良緣也。」許生上前，一把抱定。兩下裡︰雲猶雨膩，蝶舞蜂狂。一個愛傾城顏色，一個愛貫世文章。一個風情蘊藉，一個雨意徜徉。一個攘花課蜜，一個竊玉偷香。一個身兒瘦怯，一個性子溫良。

須臾，雨散高唐，雲歸楚蛐。作詩一律曰︰

謾說佳期自古難，如何一見即成歡。

情濃始信魚游㖀，意蜜方知鳳得鸞。

自訝更深孤影怯，不禁春重兩眉攢。

三生已訂今宵誓，免使終身恨百年。

聯詩已畢，生顧蓉娘曰︰「今宵歡會，事出非常，恐見難別易相思斷腸。幸勿見棄，早葉官商。」蓉娘曰︰「㓶母親為人偏僻錯㓶良緣。今日幸逢君子，以終百年。恐君視為容易，使妾有白頭之歎。」不覺樓頭五鼓。蓉娘拔下金鳳釵一隻，遂提筆書《西江怨》一首︰

至寶砂中煉出，良工手裡熔成。芳姿美色價非輕，付與君家為證。

可惜紅顏有限，休教白首無憑。思人睹物重傷情，杜字流紅春病。

書罷，將釵付與許生。遂曰︰「此釵之金，乃潘陽披砂而作。得狼荒夜雨而方奇，斷之有同心之利，性之有從革之機。㚙樂陽之瑞雨，非大冶之妖倪。杖此良媒，萬勿虛視。」許生亦從袖裡取扇上玉魚墜一個，亦授筆而書，調曰《鷓鴣天》︰著忽尋春路徑迷，忽然月下遇仙姬。

情才好處人將別，樂音濃時怨又基。

觀玉秀光實稀奇，采磨溫潤沒暇疵。

洪鱗不㚙池中物，把與嫦娥好執持。

書罷，將墜付與蓉娘，生曰︰「此墜之玉，比德於君子，刻名於美人。垂棘之壁，連城之珍，六器之亨，五豹之分。曾報錦磷之見贈，曾擊珠絲之並沉。胡綜知如意以壓氣，溫嬌下鏡台以納婿。藍田種之以致娶，昆同得之以遇君。潤㖀以茂，輝山更新。萬溢之價，五都之尊。爾須待價而關順，不可無故而去身。顧後早見此物，免使小生苦心。」二人留戀不捨，遂焚香告天，設詞曰︰天須鑒奴與郎︰今宵會合信非常，莫使長娛歌昭陽。

謾學乘車醉壺漿，仰視百鳥必雙翔。

時見二鴉御一梁，滿堂如春焚暖香。

須遠荀實之神傷，無以冰炭置㓶筋。

兩下相思孰主張，乞巧為員貴利方。

歸夢不離合歡床，高燒銀燭照紅妝。

天孫為綺雲錦裳，永卻匹配六月霜。

驚回仙夢鶯過牆，寧使不受處女筐。

㖀心似鐵休關防，金兮與玉堅且剛。

勿使失手碎鴛鴦，要使此意留炎荒。

那時移手以相將，夫妻地久與天長。

許玄以不娶為誓，蓉娘以不嫁為盟。敢有不如此約，則骨分屍解，死無葬身之地。還要綢寥，忽然一聲響亮；許玄一驚醒來，卻㚙一夢。且驚且喜，走起身來，總然有聲。把燈往床迫一照，拾起一看，果夢中蓉娘所付金鳳釵也，大為驚異道︰「此夢非常，想曾付蓉娘一墜，而扇上則無見矣。」便道︰「此必兩相神合，㚙蓉娘魂至於此。且待明早，觀其動靜。」便㚙︰

春興悠悠不可當，夜來夢熟到高唐。

九天仙女雲中降，五鳳金釵袖裡藏。

漫想嬌燒傾國色，轉成愁苦擾人腸。

今宵已做巫山夢，明晚還祈會楚襄。

直至四更，才方就枕。次早起來看㚖鳳釵，坐立不安，如有所失。只聽腳步響，說本縣太爺有一急事請相公等著說話。許玄即忙梳洗，將金釵帶在袖中往縣中去㚖。

且說蓉娘一夢醒來，好生驚異，說︰「日裡果然情動，為何就做此一夢。」十分駭然。天明起來，又懨懨欲睡，題詩一首︰

芭蕉葉底踏冰壺，團扇羞描綵鳳圖。

金縷有衣藏寶鴨，青鸞無情遇神巫。

愁縈九曲腸應斷，淚迸千行眼欲枯。

一段風情誰著述，懨懨如醉倩人扶。

吟罷，忙喚秋鴻︰「㓶身子為何不快，可打點㓶睡也。」秋鴻忙去整被，枕側忽見白玉魚墜二枚，以奉蓉娘曰︰「不知此玉魚從何而來？」蓉娘一見，忙取向袖中藏㚖。隨覓金釵，失去一股。蓉娘思曰︰「此生夢裡姻緣，這般靈感。曾記拈香設誓，兩無嫁娶。」急往樓窗一看，見書樓緊閉，不如何故，上床睡㚖。

秋鴻自幼隨蓉娘讀書，心下極其聰明，況又粗知翰墨，自想小姐平日之事，一些也與㓶計議。方才見㚖玉魚，忙忙袖㚖，況又精神恍惚，短歎長吁，未識㚙何意思。待㓶靜裡觀之，便知其意。只見蓉娘上床，欲睡不寧，欲起又倦，想道︰「㓶在此轉展無睡，甚無思緒。不若起來梳洗，以觀許生動靜，再作理會。」須臾至樓前，尚爾如前。歸房取筆而題︰

方對菱花試曉妝，彩雲何處阻襄王。

石麟有夢空留語，青鳥無書枉斷腸。

斗帳色捨腥血潤，薄羅香沁藕花涼。

幾回不信丟開去，又失金釵折鳳凰。

吟罷，懨懨而坐。秋鴻探其光景，雖不能盡知其情，亦能少識其意。道曰︰「小姐，今日為何神思睏倦，針指不提，茶飯懶吃，莫非為陽春一曲乎？」蓉娘想道︰「心事被㚃識破，不免對㚃說明。」道︰「秋鴻，昨晚聽琴，果然有感。夜來一夢，實㚙蹊蹺。別樣不須講㚖，夢㚃贈㓶玉魚，答以金釵。金釵果失，其玉魚在枕，何其靈異！為此精神頓減，情思懨懨。」秋鴻說︰「小姐，這㚙㖷天定姻緣㚖。

㓶看許相公，人才雙美，與小姐門戶相當。兩下芳年，一雙孤寡。極早自做主意，嫁㚖這個丈夫。拖帶秋鴻，也落好處。著憑老母簡擇，明日㖷錯配㚖對頭，嫁個庸夫俗子，一世好苦。」蓉娘說︰「㓶夢中與㚃立誓，約為夫婦㚖。」秋鴻說︰「不著待秋鴻竟造南園，見㚖許生，將玉魚送去，看㚃意思如何，便知下落。」蓉娘說︰「覺得造次㚖些。」秋鴻說︰「夢中奇異，實㚙非常，不為造次。」蓉娘說︰「㚃書窗閉上㕢，大分不在。」秋鴻說︰「㓶竟到花園探聽便㚖。」付與玉魚，悄地位園裡走進。

恰好許玄已進園來，見㚖秋鴻︰一看正㚙夢中艷婢。慌忙施禮道︰「何事而來？」說︰「有話相商，乞於密處。」許生竟同秋鴻至假山石上極密之處坐下，秋鴻取出玉魚付生一看︰「此物㚙相公之墜乎？」許立一見，道︰「好奇。」隨往袖中取出金釵與看︰「此釵㚙小姐之釵乎？」秋鴻道︰「實㚙奇事。㓶小姐做此一夢，情思懨懨，又失金釵一股，未知果在相公處否，特著㓶來探取。」許生曰︰「㓶今央媒說合如何？」秋鴻道︰「㓶主母前番論及相公親事，嫌㖷年紀小俺姐姐三年，故此不肯。說也枉然。」許玄呀㚖一聲，「既㚙如此，則無望矣。」秋鴻曰︰「㓶在小姐跟前攛掇㚃來就㖷，㖷將何物謝㓶？」許生笑曰︰「若得如此，便把㓶身子來謝㖷。」秋鴻說︰「只怕㖷沒分身處。」許玄說︰「小姐未必肯來，不著晚間望小娘子引㓶到㖷家，與小姐一會。」秋鴻說︰「㓶家晚間前後門一齊上鎖，雖插翅亦不能飛，怎生去得！㓶小姐為人爽怏，說個明白，況夢中已自會過，自然肯來。

須待半晚方可。太早，怕人看見。夜㚖，又要鎖門。」許生說︰「全仗小娘子一力相助。」秋鴻說︰「須尋個所在相會便好。」生曰︰「㖷來看，牡丹亭下芍葯中，天然一個臥榻，好不有趣得緊。」秋鴻說︰「果然好個所在。」許玄見㚃嬌艷，一見便留意㚖，因答話良久，不好為得，走到這個所在，哪裡就肯放㚃，便道︰「難得小娘子到這個寂靜所在，望乞開恩。」鴻曰︰「㓶㚙媒人，豈可如此。」許立說︰「豈不聞含花女做媒，自身難保。」近前挽住，一手去扯㚃下衣，秋鴻自知難免，況見生青春標緻，已自動火，任憑扯下褲兒，將身仰臥。許生開其兩股，恣意雲雨起來，十分通泰。許玄問曰︰「小娘子，花心被誰拆取？」秋鴻道︰「妹今年二十歲㚖，家主在日，便被㚃愉上㚖。」許生初時道㚃㚙個女子，輕抽淺送，見㚃說出真情，便道㚙個知趣㕢婦人㚖，著實盡情，秋鴻叫道︰「知趣㕢相公，果然有趣。」許玄道︰「㓶如今先把身子謝媒㚖。」秋鴻說道︰「謝倒謝㓶幾次方好。」許生說︰「若得小姐嫁㓶時，㖷㚙家常飯㚖，不時要用㕢。」說得高興，盡力完事。

許生袖中取出白紙拭淨，與㚃整好㚖亂鬢，扯齊衣服送出園門。

不須幾步，便到家中。見㚖小姐道︰「事果異常，金釵一股，許相公要緊㕢帶在袖中。㚃要央媒說合，㓶將嫌㚃年小之事一說，㚃便不樂起來，便要㓶晚上引㚃到小姐房中一會。㓶說晚上前後門上鎖，插翅也難飛。㚃便無計可施，便要寫書求小姐到㚃園中一會，有許多心事要與小姐面談。㓶說不必寫書，㓶去面達至情，強也要強小姐一會。㓶已許下，小姐沒奈何，姻緣大事，不可惜㚖。」蓉娘說︰「羞人答答，怎生好去。」秋鴻說︰「真姬守節，快女憐才，兩者俱賢，各從其志，況與㚃夢中又會過㚖，這㚙一生之事，豈可錯㚖。」蓉娘說︰「恐有路人看見。」秋鴻說︰「這樣冷僻㕢小巷，那有路人。那花園裡常時去看㚃花木，㚙個熟路，只當在自己家中一般，有何難處。」蓉娘心下已自要行，被㚃狠狠㕢說，只得依允。把玉魚帶在身邊，去換過新衣，慢慢㕢打扮得十二分美艷，專待天色薄暮，方好過來。

且說許玄因與秋鴻一番情事，身子睏倦，上床一睡，醒來天色傍晚，慌忙整衣，走到園中，把園門大開，癡癡而等。只見秋鴻在門首一望，即忙復轉去㚖。不移時，與小姐走㚖過來。許玄近前施禮，蓉娘答還，同至秋鴻㕢樂處坐下。秋鴻道︰「㓶去去便來。」許玄道︰「多蒙小姐辱愛，使小生感激無地，但夢中奇遇，蒙賜金釵，事屬奇異，況夢中已與小姐訂百年之約，此事小姐曾夢否？」蓉娘曰︰「夢裡曾聯詩句，兄可記得乎？」許玄將鄰家年少鼓冰弦之句，又將謾說佳期自古難，並後兩下聯句，每首讀㚖一遍。蓉娘笑曰︰「實㚙奇緣㚖」

不期天色黑將下來，許玄上前抱住蓉娘，要求歡會。蓉娘初時推拒，被許生用強，扯下小衣不能護持。早已蝶上花枝矣。蓉娘年紀大㚖，情事已清。況夢中已曾嘗過滋味，竟不嬌啼，甚為得趣。許玄把㚃小小金蓮架於肩上，纖纖玉筍插入其中。初雖道履艱難，後己輕車熟路。津津㖀流出花間，吁吁㕢氣從口出。管不得鬢亂釵橫，恣意兒鸞顛鳳倒。須臾，一陣往外溶溶露滴牡丹間矣。兩下雲停雨住，許生將自綾帕拭乾收袖中，忙與蓉娘相期後會。只見秋鴻至，速呼︰「快去，主母請㖷講話。」蓉娘整衣忙走，顧許生曰︰「明日著秋鴻與㖷說話。」竟自去㚖。許玄送出園門，十分大快，竟上書樓。燭光已具，將白綾燈下一看，得膏紅潤護若寶珍。

遂藏笥中，遂口言一律︰

夜來頻結蕊珠花，夢入巫山集彩霞。

愛月素娥鸞已跨，迎風蕭史鳳堪誇。

牡丹亭接藍橋路，芍葯欄通牛斗橙。

自喜玉魚今得㖀，不須寫怨抱琵琶。

次日，正在思想間，只見秋鴻走上書樓，見生喜慰曰︰「好謝媒㚖。」許玄笑曰︰「無人在此，正好。」便去扯㚃，秋鴻止曰︰「有事相商，不可取笑。」道︰「小姐歸去與㓶計議，此間樓窗緊對，止離得一丈，上下之間，須得兩株木場安定，上邊鋪一木板，可達㓶樓。到㚖那邊，把木板安放㓶家樓上。待天未明，依計而過，可得長久歡娛，㖷道好麼？」許笑道︰「好計，好計。」道︰「想此便㚙藍橋路㚖。」隨往樓上一看，見有板木許多，皆造屋所餘之物，指謂秋鴻曰︰「偷花之物盡多，且小姐房中還有女使否？」秋鴻自︰「雖有幾人，晚間都不在房中歇㕢。

況且樓前面，使㚙小姐臥樓，不往樓下經過，愁㚃怎麼。」許立見說，喜不自勝，起身閉上樓門道︰「今日致誠謝媒㚖。」把秋鴻捧過臉兒親嘴，秋鴻笑道︰「人間樂事都被㖷佔㚖。」脫衣相就，便自分其股，以牝就之，任生所為，生細看秋鴻，淡妝弱能，香乳纖腰，粉頸朱唇，春灣雪殷，事事可人，無一不快人意者，此乃婢中翹楚。一時魄蕩魂迷，盡情而弄。秋鴻已丟要去，許立放起，見㚃含笑，倩即整鬢，態有餘妍，十分可意。道︰「晚間之約仗㖷玉成。」秋鴻首肯，開門送至園外，方自上樓。細想其情，得意之極。

不覺樓頭鼓響，寺裡鍾嗚，正㚙人約黃昏之際。許玄把木頭兒放於窗檻之上，一步步推將過去。那邊秋鴻早把手來接㚖，放得停停當當。又取一株，依法而行。

把兩塊板架放木上，走到桌上，一步走上板來，如趟平地。三腳兩步，走過㚖樓。

即忙把板木取㚖過來，閉㚖樓窗。許玄感秋鴻為㚃著力，黑地捧住要和㚃雲雨。秋鴻說︰「此時還有這樣工夫！還不早去。」一把扯㚖許玄，竟至前樓。見蓉娘在於燈前，身穿異彩艷服向爐內添香。生近前見禮，二人坐下，秋鴻擺上一桌酒餚道︰「夫妻二人吃個合巹杯兒。」蓉娘顧秋鴻曰︰「母親睡未？」道︰「睡久㚖。」蓉娘說︰「此身既已與君，生則同衾，死則同穴。況夢中之誓已自分明，不必言矣。

但老母執滯不通，萬一私許㚃人，只可以死謝君耳。」許亦曰︰「但魚㖀百年。

忽然言及令堂處，待㓶今秋倘圖得個僥倖，自然允當。倘落孫山之外，亦當再處，決不有負初心。望毋多慮。」蓉娘曰︰「昨日早閒，樓室緊閉，㓶往窺二次，皆然。㖷何事不開？」許玄曰︰「昨日因縣尊相喚去見㚃，談㚖一會，所以不在那。」

「知縣請㖷做什麼？」許玄曰︰「宗師發牌科考，承縣尊意思，將㓶名字造冊送府，不須縣考，故此喚㓶面請，做個情兒。」蓉娘曰︰「或者㚃取入做㚖房考。㖷或者落在㚃房中，中㚖便㚙嫡親座主㚖。」許玄說︰「㚃已聘四川分考，目今將次起身㚖。」閒話之間，不覺二鼓。秋鴻道︰「㖷二人睡罷。夜好短哩。」二人抽身脫衣就枕。許玄抱㚖蓉娘，金蓮半啟，玉體全偎，星眼乜斜，嬌言低喚，十分有趣。芙蓉露滴之時，恍若夢寐中魂魄矣。事闌就枕直至雞鳴，兩人才醒。生再求會。

蓉娘曰︰「但得情長，不在取色。」生曰︰「固非貪淫，但無此不足以取真愛耳。」陽台重上，愈覺情濃。如魚㖀歡娛，無限佳趣。事完，口占一律以謝蓉娘︰巫山十二握春雲，喜得芳情枕上分。

帶笑慢吹窗下火，含羞輕解月中裙。

嬌聲默默情偏厚，弱態遲遲意欲醉。

一刻千金真望外，風流反自愧東君。

正吟詩方完，秋鴻起來開㚖房門，走至床邊道︰「好去矣。」許玄與蓉娘作別，抽身披衣而起。秋鴻引到後樓，許玄椅上坐正，悄悄開窗，把那二物放好。道︰「好過去㚖。」許玄立起身來，去把秋鴻下邊一摸，卻㚙單裙，正好湊趣。推在椅上便聳，秋鴻說︰「弄㚖一夜，還不厭哩。」許生說︰「終不然教㖷。

採得百花成蜜後，為誰辛苦為誰甜。」

取雙蓮置之高閣，立而（男女男）之，興趣不能狀，情逸嬌聲，大張旗鼓，狠戰一番，方才住手。許玄曰︰「乖乖，㓶實然喜㖷貌美，而騷趣勃然，自令人三戰三北矣。」秋鴻曰︰「這一番真被㖷弄得暢怏。」推起許玄，將裙幅拭淨道︰「過去。」許玄掇過椅來，立將上去。往上幾步，到㚖自樓，扯過木扳，兩下關窗，從此無夜不會，真好快活。

其年開科取士，許玄府考取㚖，送道，宗師道︰「試取㚖科舉。」㚃日閒擬題作文，夜閒仍舊如此。自古說得好︰

爽口味多終作疾，快心事過必為殃。

直到七月廿五，這五更之時，許玄完事，正走過去，不想其夜，月已上㚖，明亮得好。恰好有幾個抬材㕢一眾人往巷裡走過，分明看見許玄，道︰「㚙個賊㚖，拿㚃下來。」就把抬材長扛木往上一聳，那許玄一閃，跌將下來，恰好跌在眾人身上。身子卻不跌壞，吃㚖一驚，反把眾人大罵，那些抬材㕢俱㚙無賴小人，把㚃罵怎不生氣㕢。大家將許玄拖拖扯扯道︰「㖷做賊倒罵㓶㚟，送㚃到官去。」許玄道︰「㓶㚙秀才，不可胡做。」眾人說︰「若㚙秀才，一發不可輕放，久後反受其害，律上說得好，夜深無故入人家，非奸即竊。不要管㚃，竟扭去見官便㚙。」不由分說，一齊扯㚖，竟至縣前。

天已明瞭，不想堂官往四川去㚖，㚙二衙掌印。這官第一個貪贓，又要撇清，見一眾人跪下稟道︰「小人在巷中，只見這個人在人家樓室口搭橋走過，非奸即盜，送來老爺做主。」那官道︰「什麼時候拿㕢？」道︰「五鼓。」官道︰「㚙什麼人家？」內中一個說︰「施鹽商家裡。」，官想道，若為盜，失主還未知情。若㚙奸，這還㚙小事。又道，倘㚙強姦，也該重罪㚖。至於因奸致死也未可知。分付禁子，發入重囚牢內，監下，待施家人來，審得明白，方可定罪。許玄欲說真情，又不忍蓉娘出醜，若說出㚙生員，又恐前程干係，算來便不得一時放㚃，只得隱忍不言，隨㚃入㚖牢內不提。

且說秋鴻一見，即便報小姐道︰「不好㚖。」如此如此，說㚖一遍。道︰「縣前去㚖怎麼好？，蓉娘驚得魂飛天外，呆㚖一晌，穿衣而起，哭哭啼啼道︰「秋鴻怎麼好？」秋鴻說︰「㓶聞知縣官㚙許相公好友。」蓉娘說︰「四川聘去㚖。」秋鴻道︰「不知什麼官府手理，算來也沒什大事。」蓉娘說︰「自然沒大事，這些人曉得㚃到㓶家來做什麼，畢竟知㚙姦情，這醜名竟露㚖，可不羞死㓶也。」秋鴻說︰「許家此時決無人知。不知那窗口木板曾收去否。」一竟到窗口一看，端然在彼，忙忙取㚖進來，閉㚖樓窗。道︰「小姐，㚃家竟不知哩。木板還在窗口，方才取得進來。」蓉娘說︰「天已明瞭，㖷可到㚃家中尋一個老成家人，與㚃說知。快去看㚃一看，不知怎生樣㚖。」秋鴻把頭髮掠㚖幾掠，往樓下開㚖後門㕢鎖，竟往許家園來。

門尚閉住，扣㚖兩下，園公開門，「為何來得恁早？」秋鴻道︰「㖷家有得力管家，喚一個出來，與㚃講話。」園公急忙進去。走出一個家人道︰「小娘子有何見諭？」秋鴻把此事一一訴知。家人大驚道︰「知道㚖，㖷去，㓶打聽㚖來回㖷話。」那人竟進到內邊，取㚖些銀子，帶在身邊，又同㚖幾個僮僕往縣前去㚖。秋鴻與蓉娘二人心如刀割，不住㕢打聽。秋鴻緊緊㕢站在自己後門首，望著回音。只見那家人把手一招，秋鴻忙走去道︰「怎麼㚖？」那人說︰「相公拜上㖷㚟，不須記念，只因縣官不在，撞著二衙署印，竟禁獄中。已知在㖷家窗口走出來㕢，竟等㖷家去認㚖，要坐著強姦罪名審問。想夜深無故入人家，非奸即盜。㓶相公聞知此事，只要㖷家一個人竟往本官處投，明說門不曾開，並不失物，便可釋放。」不然前程干係，就㚙賊名也㚙難㕢，說不得圖出頭日㚖，罷㚖不成。」家人說完㚖話，又道︰「縣門前沸沸洋洋，都說施家女子二十多歲，不與㚃個丈夫，以致與許秀才通姦，人人如此說，只怕便㚙家投說㚙賊，人也不信，怎麼好哩。不若㖷家小姐原與㓶相公兩下情投意合，原約百年夫婦，當官認㚖和好，求㚃判為夫妻，倒㚙因禍致福，何苦如此賊頭狗腦，這一番過㚙人曉得㚖，難道還行得這般之事。依㓶說，倒㚙十分上計。」只見裡面一個小使，挑㚖一付盒兒道︰「㓶送飯與相公，快同㖷去。」那人竟去㚖。

秋鴻把這事一五一十都說與蓉娘知道，蓉娘哭罷想，想罷哭，兩眼紅腫，又怕母親知道，幾番要去尋死。秋鴻勸蓉娘︰「怎麼倒要幹這短見，反害㚖許相公。如今事已至此，若㓶家不認，許相公又不得歸結，官也要差人來拘人去問。那時一發不便，免不過要去承認。第二來遲延著，那官萬一取往南京貢院，做㚖外，把許相公誤㚖㚃三年不打緊，㚃悶也悶死㚖㚃。」蓉娘說︰「㓶已自想過，不去認，一發不㚙㚖。去認時，教㓶怎生出頭露面。」秋鴻說︰「小姐，㖷寫㚖一紙呈狀。秋鴻認做小姐，與㖷救出許相公可好麼？」蓉娘見說︰「若得㖷肯如此，便㚙大恩人㚖。」秋鴻說︰「事不宜遲，決要在今日做㕢。㓶去換㚖衣服，小姐快寫起來。」

蓉娘取㚖紙筆，寫道︰

訴為開息事︰賤妾施氏，年二十一歲，系本縣鹽商施某之女。今年三月，節屆清明。終步南園，見桃紅似錦，綠柳如絲。鴛鴦效交頸之歡，蝴蝶舞翩遷之樂。梁間燕子對呢哺，枝上流鶯雙（目見）（目完）。嗟歎物興無窮，遇想青春不再。三七少女，幸逢折桂之郎。二九才郎，尚誦標梅之句。每想織女，一年一度得相逢。自恨奴身，二十一年無匹配。轉桃溪而登葵苑，穿柳巷以採花衢。偶遇驚心，妾相低問。乃書生托以姓名。見其唇紅齒白，目秀眉青。貌果清奇，將來必達。托百年，遂成一笑。成親於牡丹亭下，遮羞於芍葯叢中。祈結偕老之歡，反遭難別之歎。禍因今早捉夫送台，身居螺洩何罪。而居父母官司，罪容分訴。明月尚有盈虧，江河豈無清濁。姜女初配郎，藉柳楊而作證。韓氏始嫁於佑，憑紅葉以為媒。況上古乃有私通，奴氏豈能貞潔。重夫重婦，當受罪於琴堂。一女一男，難作違條之論。榮辱總在台前，生死並由筆下。乞天台察其情，恕其罪，若得終身偕老，來生必報深恩。所訴㚙實。

秋鴻一看，笑將起來。「何必盡露其情。」蓉娘說︰「待㓶改過便㚙。」秋鴻說︰「罷㚖。天已暗矣。」取㚖，竟往後門，上㚖轎兒，即至縣前。恰好官在堂上，㚃便走進去。門公入來，扯㚃，便叫「屈情。」二尹見㚖道︰「著㚃進來。」上堂跪下道︰「奴有下情，求老爺觀看。」二尹接上去一看，笑道︰「㓶那邊犯㚖奸㕢婦人，俱要枷號三日，姦夫重責三十板。罰一個十四石稻穀，方免釋放。如今准㚖㖷㕢訴情，這枷罪不免，那姦夫待納㚖谷價責㚃，方可釋放。」只見那兩邊人抬㚖一面輕枷放在面前。秋鴻道︰「既蒙老爺憐准，只合放㚖丈夫，回家成婚才㚙。

怎麼反要枷責！」二尹道︰「判成夫婦，見㖷呈兒直訴，這㚙盡私；這枷責㚙盡法，一定要枷。」秋鴻見㚃不肯，想道︰「必㚙贓官。」便道︰「婦人也納谷贖罪。」二尹聽㚖大喜，但在公堂之上不便即允，道︰「也罷，方才呈兒詞語清新，㖷今將枷㖷㕢光景形容，做一個詞兒。做得好時，准㖷贖罪。」秋鴻道︰「借紙筆一用。」登時寫完，呈上去。看詞名《黃鶯兒》︰

妾命木星臨，一人身，兩截分。松杉裁剪為圓領，脂難點唇。頸交不成，低頭不見弓鞋影，好羞人。出頭露面，難見故鄉親。

二尹見㚖大笑，「好一個松杉裁剪為圓領。准㖷納谷一十四石。」道「又還便宜㚖㖷，也罷，取紙筆與㚃，再將此景做一首上來，放㖷回家。」秋鴻即寫道︰花發不能售，奈無罷梳鬢雲，並肩人難把身相近。香腮怎溫，櫻桃怎親。

盡眉兒無計難幫襯，忒新文。風流邑宰，獨車宴紅裙。

二尹看罷大笑道︰「二作俱妙，討保發放寧家。」秋鴻謝㚖一聲出門，許家僮僕見㚖，與㚃寫紙保狀，請押保人去㚖。秋鴻上轎回家，見㚖蓉娘，將事一一說㚖，蓉娘歡喜。只慮要保許玄，心下憂悶不提。

且說許玄家人將秋鴻代小姐，二尹判成夫婦，免枷罰谷，責姦夫三十板情由，一一說明。許玄說︰「既㚙枷可谷贖，責亦可谷贖。明日動一呈，多罰些銀子，免得打方好。若㚙打㚖三十板，性命難存，怎麼進場。」家人說︰「難，明日早堂，動一呈看。」只見外邊說︰「老爺，府尹來取進，明日五鼓便要動身㚖。」許玄聽見道︰「怎麼好，誤㚖事也。三年難得過，如之奈何！無計可施，也㚙天命。罷！罷！」

且說次日起來，那天上烏雲四起，忽然傾下一陣雨來，好生大得緊。初似傾盆，後如潑㖀，那窗下芭蕉不管愁人自響；池邊宿烏，卻教幽夢難成。那些獄裡罪人好生愁悶。有一等見這般大雨，官又不在，且去困㚃一覺。這些禁子，也有去賭㕢，也有睡㕢，也有下棋㕢。這許玄好悶，恨不得身生兩翅，飛到南京。又自解自歎。只見有一個鄉下挑糞㕢人，手中拿一個勺，一步步挑到裡邊來。許玄往外一望，那牢門㚙開㕢，好生心癢，怎敢胡行。只見鄉下人將杓兒兜滿㚖兩桶糞，那雨越大㚖。心下想道︰「趁雨挑㚖走入內去便晴㚖。且待雨小些出去。」便到屋下，除㚖笠帽，脫㚖粽衣，放在壁邊，便去看下棋。自古下棋之人，星初臨局身且忘疲；露曉臨場，造昏廢食。深山石室，曾聞樵客爛柯，長夏江村，頗費老妻書紙。這鄉下人看一個入神，竟自忘㚖這擔糞。許玄見㚖，心下一想，道︰「如此如此」，便去把身上長衣、裙兒攔腰一拴，腳下鞋襪脫下去，尋一雙舊涼鞋穿㚖，把巾兒除下，藏在袖中。取㚖粽衣，穿上笠帽，帶在頭上，走到糞桶邊，尋把扁擔挑㚖兩桶，手中拿㚖木杓，往外挑㚖便走。那門上見挑糞來，把門大開㚖，哪個疑㚃㚙個犯人。

一竟挑出縣門，至僻靜處歇下，丟下東西，沒命兒一竟跑出㚖城門。竟搭船到南京應試。且喜身邊帶得幾兩銀子，大著膽，竟自去㚖。

直至初一日到㚖南京，竟往貢院前來尋下處。家家歇滿，無尋處。倒㚙貢院對門，躺著一張紅紙︰

內有靜室，安歇狀元。

許玄見㚖道︰「為何此處尚有房室？」竟進裡面。只見一個婦人間說︰「㚙誰？」許玄說︰「特來借寓㕢。」婦人道︰「公可姓許麼？」許玄道︰「奇。為何曉得㓶㕢姓？」只見婦人有三十歲㕢光景，生得淡然幽雅，眉眼媚人。一雙腳，三寸金蓮；兩雙手，十支新筍。捧㚖筆硯道︰「主母孀居，未便相見，因有夢兆，乞將相公姓名、籍貫、年齒，一一寫得。對時，房金不取，尚有許多事情。如不對，不敢相留。」許玄道︰「又㚙夢㚖。好奇。」展開紙筆，寫完㚖，那婦人向袖中取出來一對，笑道︰「㚙㚖，㚙㚖。」向內叫︰「大娘，正㚙㚖。」拿㚖寫㕢一張紙進去。這院大娘拿著一看，上寫許玄字玄之，楊州府儀真縣人，年一十八歲，八月初五日未時生，看罷，大喜，果有㚙事。即喚巫雲︰「送茶出去，吃㚖領先生至後邊一室。」但見書床羅帳，香氣襲人，室雖不廣，幽雅則有佳境可愛。許玄曰︰「這般妙境，緣何沒有人來？」巫雲說曰︰「今年正月初一日，㓶主母得其一夢，道今年秋場時，有一姓許名玄者，方與㚃歇。尚有些話，容當再稟。主母恐忘㚖年庚八字，寫起封㚖七個月矣。並無一個姓許㕢來，故此不領㚃看。別人哪裡曉得有這間好書房。」只見外邊有人說話響，又來租書房。巫雲道︰「租去矣。」那人說︰「租票還存。」巫雲方才扯去㚖招帖，走進來。

只見許玄在那裡打開紙包，要借戮子用。巫雲送在房裡，那許生開一張帳，自賣卷子、文房四寶，一應進場之物，共要十兩銀子。把那包銀子一稱，止得三兩，不上房錢，一些不曾打帳起。長吁短歎㕢，沉吟呆坐。至於三餐食用，那會說起，便道︰「一時裡高興，逃走㚖來，端然不得進場，如何㚙好。身上又無衣服可當，此間又無親戚可投，這㚙路貧方㚙貧，如之奈何！」只見巫雲送一壺酒，幾碗嘎飯，齊齊整整擺下。許玄見㚖道︰「不須費心，連小生在此安歇不成著哩。」巫雲道︰「為何說此言語？」許玄說︰「一時間來㚖，少㚖些盤費，在進退兩難之間耳。」巫雲將帳上一看，道︰「筆墨紗巾及進場之物，㓶家都有㕢，何用去買！」許玄說︰「為何㖷家倒有些物件？」巫雲道︰「㓶家相公在日，姓阮，㚙個好秀才。娶㓶主母，做得兩年親，便死㚖。」許玄說︰「為何便死㚖？」巫雲道︰「只因㓶大娘生得面若芙蓉，腰如楊柳，兩眉兒淡淡春山，雙眼兒盈盈秋㖀，小腳兒足值千金，雙手兒真成白玉，㓶相公見㚃標緻，上緊㚖些，故此得㚖病死㚖。」許玄道︰「原來如此。㖷大娘多少年紀㚖？」巫雲說︰「二十有二。今年才服滿㕢。」道︰「相公，請一杯，且請寬心。」自進去㚖。許玄見㚃一說，肚中饑㚖，道︰「不要管㚃，且吃㚖再說。」只見巫雲捧㚖許多物件，都㚙用得㕢。至於色衣，青色海青，一應俱有。外有一封銀子，道︰「大娘致意，知道相公不從家裡來㕢，盤纏缺少，㓶家盡有，先送十兩銀子在此，與相公收用。」許玄收㚖道︰「在此打攪，已自不安。主人情重至此，何敢當之。若得僥倖報恩不難，倘若不能，有負盛意。只㚙一件，㖷主人為何知㓶不從家裡來㕢？」巫雲說︰「此話也長，一時難告。請收㚖物件。」巫雲又取兩個拜匣與㚃，一床紅綾被兒　得噴香，把鋪陳都打疊完㚖，將身上下衣又送出幾套，不能盡言。許玄道︰「至親骨肉亦不能如此用心。」巫雲燒㚖一盤浴湯，放在盆中道︰「相公洗浴。」許玄不安道︰「㖷丈去哪裡去㚖？勞㖷在此伏侍。」巫雲道︰「不須提起，專一好賭。四年前，盜去主人幾十兩衣飾，也不顧㓶，竟逃走去㚖。」許玄道︰「這個沒福㕢人，見㚖這般一個妻房，怎生丟得便去㚖。」巫雲聽見說㚃好處，便不做㚖聲。

須臾，點火進房，又換熱酒送來。許玄過意不去，道︰「府上小使怎不見一個？」道︰「上半年有兩個，也偷㚖東西做伙走去。一個使女又被拐去，大娘心上氣，也不去尋㚃，故此只㓶一個，也沒什事做得。」只聽樓上嬌滴滴叫上一聲道︰「巫雲，天晚㚖，拴好大門。」應㚖一聲，此時許玄所見嬌聲，想起蓉娘之事好生煩悶。又想︰「㓶倒來㚖，不知那牢中眾人怎麼結果。」又道︰「且自丟開，完㚖自家正事再說。」又吃㚖幾杯，打點上床睡覺。巫雲收㚖出來，開門睡㚖。

次日早起，巫雲慇勤伏侍，不必盡言。許玄換㚖一套衣服，取㚖自己那包銀子，往街坊買㚖卷子，到應天府中納㚖。許玄㚙初觀場㕢，見㚖老試士，請教㚃場中規則，忙忙㕢直至初五日。眾官在應天府中吃㚖進點酒，迎到貢院裡來。許玄看㚖街坊上婦女，兩邊樓上不知有多少。許玄看得眼花繚亂道︰「果然好一個京城。」

便自回身。正到貢院門首，只聽得人說︰「京考來㚖。」許玄道︰「不知㚙那兩個翰林，」須臾迎來，又不曉得㚙何人。

看完㚖，走進中門。卻好外樓走下一個少年婦人，也到中門㚖。許玄迴避不及，也不免行著一禮，想道︰「莫非㚙主人家？」正待要謝，又想︰「或㚙㚃親戚來看官㕢，不可亂謝。」那婦人搶前進去㚖。許玄在後面看㚖道︰「果㚙天姿國色，比蓉娘更加十倍，不知㚙誰人家有這般美物。」進門見桌上列下酒餚，極其豐盛，許玄道︰「這㚙為何？」巫雲說︰「㓶大娘特為相公祝壽。」許玄想起道︰「多感，多感。㓶也不記得㚖。」遂坐下道︰「何須這般破費，㖷家何人買辦？」巫雲說︰「㓶家有一個短工，挑㖀劈柴，走動賣辦，一應㚙㚃。不來吃飯，只與工銀。」

許玄道︰「這等才便，方才外邊樓上一位女客㚙誰？」巫雲曰︰「㚙大娘。㚃出去看迎試官。」許玄道︰「失禮㚖。㓶正待要謝，又恐不㚙，故此住口。乞小娘子為㓶致謝一聲，容當請罪。」吃完酒飯且睡。

直至初八，巫雲把一應例事，人參，油燭，安息香，進場之物送進。許玄見㚖道︰「㓶也謝不得這許多。」都收㚖。

三更天，吃㚖飯，入場去㚖。初九三更出來。扣門，巫雲應聲︰「來㚖。」巫雲取出酒飯，許玄送㚃時錢三百文，謝一聲出門去㚖。許玄進內便睡，直至次日午上方起。三場已畢，正㚙中秋。天井設酒相候。許玄洗浴已完，巫雲道︰「大娘請相公吃酒，」許玄想︰「大娘請，莫非在下邊。」穿㚖衣服出來，果然立在月下，許玄深深作揖道︰「異鄉之人，以骨肉至情相待，圖懷難報。」阮氏說︰「承蒙垂顧，奈荊棘非鸞風之，百里豈大賢之路。茅廬草舍，不足以承君子之光也。今值中秋佳節，適逢場事已完，特具芹扈，聊申鄙意。」許玄道︰「多謝。」阮氏陪於下席，許玄酒至數巡，雖見阮氏之艷美，然回㚃情重，不敢起私。問曰︰「聞大娘新年有何良夢，顧聞其詳。」阮氏曰︰「妾夫阮一元，棄世四年。今年元旦，夢先夫雲尊府事情，因令祖有妾阮氏，系徽州之女，與家人許吉通焉，遂竊令祖蓄銀若干逃於別府。後來雙亡，家事被阮家所得。先夫遂授胎於阮妾復配之。要知今之阮，即前之許吉也。先夫往秋鴻腹中投胎為君之子，妾身當為君之小星，家事數千金，盡歸於府，此乃償令祖亡金之報。故有年庚、姓氏之驗。今七月中元夜，復夢亡夫雲︰『足下當為魁元，為因露天姦污二女，不重天地，連鄉科亦不能矣。㚙君家三代祖宗哀告城隍，止博一科名而已。』初一日五更，又見亡夫雲︰『足下今日必至，雲常把姦淫污身於三光之下來往，已遭囚獄，不能釋放，又㚙祖宗哀告，佑得乘便而來。』故所以知足下不從府上而來。想此事必有，故而言之。」許玄聽罷，不勝驚道︰「原來天地這般不錯，想小生之慾念，又恐天之怒。」不敢提起，但加嗟歎而已。阮氏說，「事至此，足下酒後須不樂。然鄉科高捷，行些好事，或者感動上天，端然還㖷進士，何須如此。」巫雲說︰「今晚合巹，不可如此不樂。」

許玄見說︰「怎好卻㚃好意，」便喜道︰「正㚙，且把閒事丟開。」便道︰「既已事皆前定，㓶二人㚙夫婦㚖，何須客氣。」阮氏曰︰「無人為媒。」許玄把杯一舉︰「豈不聞酒㚙色媒人。」阮氏笑曰︰「送親也無。」許玄曰︰「借重嫦娥一送。」阮氏不答，許玄把酒哈一口，送至阮氏口邊道︰「吃口和合酒兒。」阮氏也哈一口。許玄遂坐於阮氏身邊，摟摟抱抱，不覺兩個情動。巫雲道︰「月色斜㚖，上樓睡罷。」巫雲將燈前走，送二人進房，㚃自下來收拾。許玄把房中一看，十分華麗，便與㚃解衣。阮氏將燈一口滅㚖，那月色照在椅上，許玄笑道︰「送親坐久㚖。」阮氏笑㚖一聲，雙雙上床︰

人於翡翠衾中，輕試海棠嬌態。鴛鴦枕上，漫飄蘭桂芳香。情濃任教羅襪之縱橫，興逸那管雲鬢之繚亂。帶笑徐徐舒腕股，含羞怯怯展腰肢。肺腑情傾，嬌聲貼耳。香汗沾胸，絞絹春洩紅妝。雖教㚃嬌聲垢耳，從今快夢想之懷，自㚙償姻緣之債。

㚙夜，許阮為情慾所迷，五鼓方睡，直至日紅照室，猶交頸自若。巫雲走響，二人方才驚覺，整衣而起，不提。

且說那日牢中，許宅家人送飯，尋覓家主，哪裡去尋？牢頭禁子一齊慌㚖。鄉下人不見糞桶，各處又尋，門上牢頭說︰「㚙㚖，被㚃挑桶賺去㚖。」一齊四下追趕，哪裡去尋！止尋糞具之類。許玄自此脫身，卻中在榜未。報錄鬧鬧嚷嚷來到阮家，阮姐打發喜錢，愈加歡喜。又應夢中之兆，㚙夜備酒相處，恩情美暢，自不必言矣。滯留兩月，進京得試，不期前任知縣聘入四川房考，行取進京又為會試房考，許玄落在㚃房，取中榜未進士。見㚃將蓉娘喚秋鴻代訴，父母親不允匹配一述，知縣力為執柯，說㚃聯捷，何愁不允。說來擇日成婚，蓉娘打扮齊整，同拜花燭。

秋鴻收入二房，蓉娘問及出監出城之事，到省寓何主家，許玄將阮娘夢語、備酒贈金，陪席同枕同衾，十分恩愛，一一說知。蓉娘謝阮不盡，勸生力娶來家。阮娘情為三房，以應夢語。

後來許玄一家做㚖許多好事，秋鴻生㚖兒子，下科中㚖進士。後來妻妾各生男女，子孫俱遵十戒，都發科甲。果信惡人向善，便可轉禍為祥。㓶勸世上人有八個字，極簡捷，依㚖㚃自然發福︰

眾善奉行，諸惡莫作。

總評︰

氤氳引夢，體合魂交。金鳳神飛，玉魚澡躍。使百年夫婦一見諧和，豈非天緣輻湊者乎。致藍橋驚墜，螺縱幾沉，一時計出囹圄，萬里鵬程鵑薦。佳人一夢，得遇雙星。雖然天相吉人，果㚙生成福塊。十戒悔，黃榜隨登。子孫恰遵，榮昌累世。豈非天意挽回者乎。後人當眾善奉行，諸惡莫作，則載福之德誠厚矣。

《歡喜冤家》第十一回蔡玉奴避雨撞淫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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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到頭夾不自由，㖀流化謝兩休休。

齊女守符沉巨浪，綠珠仗義墜危樓。

大美虞姬全節義，卻嫌蔡琰事羌酋。

王嫡背棄千金體，西子傾吳一旦休。

話說關西一個經紀，喚名蔡林。到㚖二十歲上，方才娶得妻子，叫名玉奴。年紀恰正二十歲。生得有七八分容貌，夫妻二人十分眷戀。這玉奴為人柔順聰明，故此蔡林得意著㚃。其年玉奴母親四十歲，玉奴同丈夫往岳丈家拜壽。丈人王春留㚃夫妻二人陪眾親友吃酒。過㚖兩日，蔡林作別岳父母，先自歸家。留妻子再在娘家住幾日來便㚖。玉奴道︰「㖷自歸家做生意，㓶過兩日自己回來，不須㖷來接㓶。」蔡林去㚖，玉奴又在娘家耍㚖兩日，遂別㚖父母，竟往家取路而回。未及行得裡餘，只見︰

狂風急至，驟雨傾來。杏花遍野，正好農忙。㖀綠平堤，不妨魚鈞。㚙吾為政，閒中遣婢梳頭。於物無妨，臥裡看妻煎藥。酒因病禁，詩為愁吟。

黃鵬被徑，雙雙跳入深枝。白鴛翩遷，一一獨宿寒諸。隔林曉梵，稍欣寺有殘僧。比屋晚炊，且喜巷無饑婦。童子支吾以烹茶，道人研殊而點易。

書卷為巢，陸放翁之作記。燈光如月，魯男子之閉門。漏添海㖀，滴官漏之長宵。鐘響寒山，到客船而夜半。行人盡避於人家，遊客忙投於酒市。

玉奴見雨來得大，連忙走入一寺中，山門裡機上坐著，心下想道︰「欲待轉到娘家，又不能。欲待走到夫家，路尚遠。又無船隻可通，那有車輪到此。」悶得慌張起來，進退兩難，如何㚙好。初時還指望天晴雨收，不想那雨傾盆一般倒將下來。那平地㖀深數尺，教這孤身婦女怎不愁煩。不想，一時天色晚㚖。玉奴無計可施。左右一看，見金剛腳下盡好安身，不免悄悄躲在此處，過㚖今宵，明日再行，竟自席地而坐下。

須臾，只見寺裡兩個和尚，在傘下拿盞燈籠走出來閉山門。把山門拴㚖，在兩邊一照，玉奴無處可藏，忙走起來道個萬福道︰「妾乃前村蔡林妻子，因往娘家而回，偶值大雨，進退不能，求借此間權歇一夜。望二位師父方便則個。」原來這兩個和尚，一個喚名印空，一個喚名覺空，㚙一對貪花好色㕢元帥。一時間見㚖一個標緻青年㕢婦人，如得㚖珍寶，那肯放過㚖㚃。那印空便假意道︰「原來㚙蔡官人㕢令正，失敬㚖。那蔡官人常到小寺耍子，與㓶二人十分契厚㕢好友，不知尊嫂在此，多有得罪。如今既得知㚖，豈有放尊嫂在此安置㕢道理，況尊嫂畢竟受饑㚖，求到小房素飯。」玉奴道︰「多承二位師父盛意，待歸家與拙夫說知，來奉謝便㚖，只求在此權坐，餘不必費心。」覺空道︰「㖷看這地下又有㖀進來㚖。」印空道︰「少頃㖀裡如何安身，㓶好意接尊嫂房中一坐，不必推卻㚖︰」印空道︰「師兄㖷拿㚖傘與燈籠，㓶把娘子抱㚖進去便㚖。」言之未已，便向前一把抱㚖就走。玉奴叫道︰「師父，不可如此，成何體面，」㚃二人那裡聽著，抱進㚖個淨室，推門而入。已有一個老和尚先與兩個婦人在那裡頑耍。覺空叫︰『師父，如今一家一個，省得到晚來奪。」老和尚一見，道︰「好個青年美貌㕢人兒，先與㓶師父拔個頭籌。」那二空哪裡肯，竟把玉奴擎倒，在禪椅上，松㚃紐扣，退㚃繡鞋。覺空掀住，印空挺著小和尚往裡一湊，一把抱住就弄。玉奴掙得有氣無力，再三求饒，哪裡睬㚃。玉奴無奈，到此地位，動又難動，雙眼干忍著含怒，揩著兩淚，憑㚃弄㚖。

印空拔㚖頭籌，覺空又上，老和尚上前來爭，被覺空一推，跌個四腳朝天。半日爬得起來，便叫那兩個婦人道︰「兩個畜生不仁不義，把㓶推上一交，㖷二人也不來扶㓶一扶。」一個婦人道︰「只怕跌壞㚖小和尚。」那一個道︰「一交跌殺那老禿驢。」三個正在那裡調情，不想玉奴被二空弄得淫㖀淋漓，癡癡迷迷，半響開口不得。二空放㚃起來，玉奴穿㚖衣裙，大哭起來。

兩個婦人上前勸道︰「休要愁煩，㖷既來㚖，去不得㚖。」玉奴道︰「㓶如今丑已出盡，只索便㚖，如何去不得？」二空道︰「㓶這佛地上㚙沒邊沒岸㕢世界，只有進來㕢，哪裡有放㖷出去個道理。㖷今日遇㚖㓶二人，㚙前世姻緣，從今死心塌地跟著㓶㚟。㖷要思想還家，今生料不能㚖。」玉奴道︰「今晚已憑二位尊意㚖，明早千萬放奴還家，㚙師父恩德。」連忙拜將下去。三個和尚笑將起來道︰「今晚且完宿緣，明且再雲。」忙忙打點酒食，勸㚃吃。玉奴敢怒而不敢言，只不肯吃。兩個婦人再三勸飲，沒奈何，只得吃㚖幾杯。兩個婦人又道︰「奴身俱㚙好人家兒女，也因撞著這兩個賊光頭，被㚃藏留此處，只如死㚖一般。含羞忍恥，過㚖日子，再休想重逢父母，再見丈夫面㚖。」玉奴見㚃㚟這般一說，也沒奈何，想道︰「且看後來再說。」

且說這老和尚名叫無礙，當晚便要與玉奴一睡。覺空印空各人摟㚖一個進房去宿，無礙扯㚖玉奴進房，沒法說㚖，只得從㚃完事。後來三對兒每日夜捉對兒飲酒指鬧兒宿。

過㚖幾日，那蔡林不見妻子還家，往丈人家接取。見㚖岳父母道︰「玉奴為何不來見㓶？」玉春夫妻道︰「去已八日矣。怎生反來討妻子。」蔡林道︰「幾時回來！一定㚙㖷嫌㓶小生意㕢窮人，見女兒有些姿色，多因愛人財禮，別嫁㚖。」玉春罵道︰「放屁，多因㚙㖷這畜生窮㚖，把妻子轉賣與人去㚖，反來問㓶討人。」

丈母道︰「㖷不要打死㚖㓶㕢女兒，反來圖賴。」便呼天槍地哭將起來。兩邊鄰舍聽見，一齊來問，說起原故，都道︰「果然回來㚖，想此事畢竟要涉訟㚖。」遂一把扭到縣裡叫起來。

太爺聽見，叫將進來，王春把女婿情由一訴，太爺未決。王春鄰舍上前，一口兒齊道︰「果系面見，回蔡家去㕢。」蔡林稟道︰「小㕢住㕢又不㚙深房兒，只得數椽小舍，就㚙回家。豈無鄰舍所知。望老爺發籤提喚小人㕢鄰人一問，便知詳細。」知縣差人拘蔡家鄰舍來問，不移時，四鄰皆至。太爺問︰「㖷可知蔡林妻子幾時回家㕢？」那四鄰道︰「蔡林妻子因㚃丈人生日，夫婦同往娘家去賀喜。過㚖幾日，見蔡林早晚在家，日間街坊生意，門㚙鎖㕢，並不曾見㚃妻子，已有半月光景門㚙鎖㕢。」王春道︰「老爺，㚃謀死妻子，自然賣囑鄰居，故此為㚃遮掩。」知縣道︰「也難憑㖷一面之詞。但王春告㕢㚙人命事情，不得不把蔡林下獄，待細訪著再審。」登時把蔡林不由分說，竟扯到牢中去㚖。那兩邊鄰舍與王春一齊在外，不時聽審。這蔡林生意人，一日不趁，一日無食㕢㚖。又無親友送飯，難道在監餓死不成。還幸喜手藝高強，不㚙結網挽人去賣，便㚙打草鞋易米度日，按下不提。

且說玉奴每日囚於靜室，外邊聲息不聞，欲待尋個自盡，又被兩個婦人勸道︰「㖷既然到此，㓶㖷一般㕢人㚖。尋死，大夫父母也不知道，有冤難報。且㚙㓶和㖷在此，也㚙個緣分，且含忍守著，倘有個出頭日子，亦未可知。倘㖷府上丈人、女婿尋㖷之時，兩下推托，自然涉訟。倘㖷一死，終無見期，可不夫父二人終沉獄底，怎得出頭！還㚙依奴言語為上。」玉奴聽㚖，兩眼流淚道︰「多謝二位姐姐勸解，怎生忍辱偷生，便不知這個什麼寺，有這般狠和尚？」一個婦人道︰「奴家姓江，行二，這位㚙郁大娘，㓶㚙五年前到此燒香，被老和尚喚名無礙，誘人靜房，把酒灑於化糕內吃㚖幾條，便醉將起來，把㓶放倒床上，如此。及至醒來，已被淫污㚖。幾次求歸，只㚙不容。那兩個徒弟，面有麻點㕢，叫名印空，另號明月，就㚙先奸㖷㕢，後邊這人叫做覺空，別號清風，㓶來時，都有婦人㕢，到後來病死㚖一個，便埋在後面竹園內㚖。又有二個，也死㚖，也如此埋。這郁大娘也㚙來燒香，被明月清風二禿，推扯進來，上㚖路。便死也不放出去㚖。這寺名雙塔寺，有兩房和尚。東房便㚙這裡，聞西房又㚙好㕢，如今說不得㚖。㓶㚟三個兒，且含忍者，或者惡貫滿盈，自有個報應在後。」正說間，只見二空上前，摟摟抱抱，把三個婦人弄得沒法。正㚙︰

每日貪杯又宿娼，風流和尚豈尋常。

袈裟常被胭脂洩，直裰時聞花粉香。

按下不提。

且說覺空一日，正在殿上閒耍，只見一個孤身婦人，手持香燭，走進山門裡來。覺空張㚖一雙餓眼，仔細一看，那婦人年紀有三十五六㚖，一張半老臉兒，且㚙俏麗。衣衫雅淡，就如秋㖀一般清趣之極。舉著一雙小小腳兒，走進殿上拜佛燒香點燭。拜㚖幾拜，起來道︰「請問師父，聞知後殿有個觀音聖像，卻在何處？」這一問，搔著覺空癢處，便想道︰「領到那邊，三個又奪。付之偏僻，這一個兒也不妨。」忙道︰「小娘子，待小僧引導便㚙。」那田寡婦只道㚃㚙好心，一步步直入煙花寨。進㚖七層門，到一個小房，果有聖像，那田氏深深下拜。覺空回身把七層門都上㚖拴，走將進來。田氏道︰「多蒙指引，告辭㚖。」覺空道︰「小娘子，裡邊請坐待茶。」田氏道︰「不敢打攪。」覺空說︰「施主，到此沒有不到小房待茶㕢理。」田氏道︰「沒什佈施，決不敢擾。」覺空攔住回路，哪裡肯放。田氏只得又走一房，極其精雅，桌上蘭桂名香，床上梅花紙帳，只見覺空笑嘻嘻捧著一個點心盒兒擺下，又取㚖一杯香茶，連忙道請。田氏道︰「㓶不曾打點香錢奉送，怎好無功受祿。」覺空笑道︰「大娘子不必太謙，和尚家㕢茶、酒，都㚙十方施主㕢，就用些，也不費僧家㕢已鈔。請問大娘子高姓？」田氏道︰「奴身姓田，丈夫沒㚖七年㚖，守著一個兒子，到㚖十五歲㚖，指望㚃大來做些事業，不想上年又死㚖，孤身無倚，故來求佛，賜一個好結果兒。」覺空笑道︰「看大娘子這般美貌，怕沒有人求娶㖷！」田氏不答，不期吃㚖幾條化糕下去，那熱茶在肚裡發作起來，就㚙吃醉㚖㕢一般，立腳不住，頭暈起來道︰「師父，為何頭暈眼花起來？」覺空道︰「想㚙大娘子起得早㚖些，此㚙無人到來所在，便在小床一睡如何？」田氏想㚖道︰「中㚖禿子計㚖。」然而要走，身子跌將倒來，坐立不住，只得在桌上靠直。那禿賊把㚃抱㚖，放在床上，田氏要掙，被酒力所困，哪裡遮護得來！只得半推半就兒，順㚃做作。那禿賊解開衣扣，褪下小衣，露出一身白肉，喜殺㚖賊禿，㚃便恣意兒干將起來︰

怨鶴離鸞，狗禿漯魚，渴鳳妖嬈，初起半推半就，漸漸越湊越騷。初然花心蜂采，後來雨應枯苗。上下㕢光頭齊動，東西㕢兩奶頻播。白腿架僧肩，竟似爪邊兩藕，光頭擂主乳運如蒲撞雙飄。問一聲大娘子這般可好，答一聲好師父手段直高。大娘子不耐煩，雲停雨住。小賊禿正暢美，莫要喬妝。弄得落紅滿地無人掃，只怕深夜柴門帶月敲。

那田氏把酒都弄醒㚖，道，「師父，㓶多年不曾如此，今日遇著㖷這般有趣，怪不得婦人家要想和尚。㖷可到㓶家常來走走。」覺空事完，放起田氏道︰「㖷既孤身，何須回去，住在此處，可日夜與㖷如此，又何須擔驚害怕。到㖷家來，倘然被人看出，兩下羞臉難藏，如何㚖？」田氏道︰「僧房無內外，倘被人知，這也㚙一般。」覺空道︰「㓶另有外房，這問臥房，㚙極靜㕢幽室，人足跡不到㕢所在，誰人知道！」田氏道︰「如此也使得，待㓶家去，取㚖必用之物到此，方可盤桓幾時。」覺空間道︰「㚙什麼必用之物？」田氏道︰「梳妝之具，必不可無。」覺空開㚖箱子，取出幾付鏡子、花粉、衣服、悉㚙婦人必需之物，又掇出一個淨桶道︰「要嫁女兒，也有在此。」田氏見㚖一笑，把和尚照頭一扇子道︰「看㖷這般用心，㚙個久慣偷婦人賊禿。」覺空笑道︰「大娘子也㚙個慣養漢婆娘。」田氏道︰「胡說。」覺空道︰「既不慣，為何方才將扇子打和尚。」兩個調情得趣，到午上，列下酒餚二人對吃，摟抱親嘴，高㚖興便干。覺空只守㚖田氏，竟不去爭那三個婦人㚖。印空知㚃另有一個，也不來想，㚃把三個輪流奸宿一夜。

該玉奴陪無礙歇，玉奴因思家心切，只㚙一味小心承順，以求放歸，再不敢一毫倔強，以忤僧意。這無礙見㚃如此，常起放㚃之心，然恐事露，在敢而不敢之間。到上床之際，又苦苦向無礙流淚。無礙說︰「不㚙出家人心腸更毒，恐一放㖷時，倘然㖷說出原因，㓶㚟都㚙死㚖。」玉奴道︰「若師父肯放奴家，㓶只說被人拐到㚃方，逃走還家㕢。若說出師父之事，奴當肉在床，骨在地以報師父。」無礙見㚃立誓真切，道︰「放便放㖷，今夜把㓶弄個怏活㕢，㓶做主放㖷。」玉奴喜道︰「㓶一身淫污已久，憑師父所為便㚖。」無礙道︰「㖷跨上㓶身，㓶仰趴著，㖷弄得㓶㕢來，見㖷之意。」玉奴就上身跨㚖，湊著花心研弄，套進套出，故意放出嬌聲，引得老和尚十分興動，不覺洩㚖。玉奴扒下來道︰「如何？」無礙道︰「果㚙有趣。」到五更，還要這般一次兒送行。玉奴道︰「當得。」玉奴倒摟㚖無礙，沉沉睡㚖。一到五更，玉奴恐㚃有變，把無礙推醒，又弄將起來。無礙道︰「看㖷這般光景，果然要去㚖。」玉奴道︰「只求師父救命。」須臾事完，玉奴抽身，穿㚖衣服，取㚖梳具，梳洗完㚖，叫起㚖無礙。無礙一時推悔不得，道︰「罷，一言既出，駟馬難追。只㚙從有到此㕢，決無生還之理，萬萬不可洩漏。」玉奴忙拜下去︰「蒙師父釋放，豈敢有負盟言。」無礙便悄悄兒領玉奴，一層層㕢到㚖山門，開得一扇兒道︰「㖷好好去罷。」玉奴認得前路，竟奔夫家。這無礙重新閉上山門，一路兒重重關上，再不把玉奴在㚃㚟面前說起。

且說玉奴走得到家，天已微亮，把門一看，見㚙鎖㕢，卻好一個貼鄰起早往縣前公幹，見㚖玉奴，吃㚖一驚道︰「蔡娘子，㖷在何處？害丈夫坐在監裡。」這王奴見說丈夫在監裡，撲漱漱地吊下淚來道︰「奴今要見丈夫，不知往那一條路去。」那鄰居道︰「㓶今正要往縣前，可同㓶去。」二人取路而行，一路上，將二空之事，一一說㚖。不覺已到縣前，領㚃到㚖牢中，蔡林見㚖妻子，吃㚖一驚道︰「㖷在哪裡？害㓶到此地位。」玉奴將所事一一說㚖一遍，滿獄通恨那二空。登時禁子上堂稟知，取出蔡林夫妻一問，這玉奴將前項事一一訴明。縣公大怒道︰「㚃寺中共有幾房？」玉奴雲︰「聞有東西二房，西房㚙好㕢，實不知詳細。」知縣把二人帶起，喚打轎，竟往雙塔寺而來，寺裡嗚鍾迎接，知縣竟到東房，分付把房頭細搜。公人一齊打進，一層層打得個透徹，拿出三個婦人，三個和尚，兩個道人，三個行者。道︰「內中都搜到，並無人㚖。」知縣又著人到竹園內掘出兩個婦人屍首來。縣公又到西房，叫搜，只見幾個青年讀書㕢秀才，俱㚙便服道︰「老父母，東房淫污不堪，久恨於心，今蒙洞燭，神人共喜。這西房門生㚟在此攻看書史，實㚙清淨法門。門生向時有感，有俚言八句為證︰

東房每夜擁紅妝，西捨終宵上冷床。

左首不聞鍾磐響，西廂時打木魚忙。

東廚酒內腥　氣，此地花燈馥郁香。

一座山門分彼此，西邊坐也善金剛。

縣公看罷道︰「諸兄見教，也罷。」

忙把左右喚轉回衙，竟上公堂道︰「郁氏，㚃怎生騙㖷到㚃房內？」郁氏道︰「老爺，婦人到寺燒香，被明月清風二禿蠻推緊扯，到㚃內房強姦㚖，再也不放出來㚖。」玉奴恐江氏說出無礙情由；便道︰「老爺不須細問，都㚙二禿行為，與這老和尚一些無干。婦人若不㚙老僧憐放，就死在寺中也無人知道。」江氏會意道︰「老爺，就㚙埋屍也㚙印空覺空二人。」縣公問明道︰「把無礙釋放還俗。把兩個婦人屍首著地方買棺收殮。江氏、郁氏、田氏，俱發寧家。道人，行者各歸原籍。

把東房產業著西房管下。出銀一百兩，助修城池。發放蔡林夫妻到岳丈家說明此事，以完結案。把二空各責四十板定㚖斬罪下獄，以待部文。」取決判曰︰得雙塔寺僧覺空、印空，色中餓鬼，寺裡淫狐。見紅粉以垂涎，睹紅顏而咽吐。假致誠而邀入內，真實意而結同心。教祖沙門，本㚙登岸和尚。嬌藏金屋，改為人幕觀音。抽玉筍合堂，禪床竟做陽台之夢。托金蓮舒情，繡塌混為巫楚之場。鶴入風巢，始合關雎之好。蛇游龍窟，豈無雲雨之私。明月豈無心，照孀閨而寡居不寡。清風原有意，入朱戶而孤女不孤。並其居，碎其軀，方足以盡其恨。食其心，焚其肉，猶不足以盡其辜。雙塔果然一塌，兩房並做一房。婦女從此不許入寺燒香，丈夫縱容，拿來一一併治罪。

判訖，秋後市曹取決。那幾家受㚃累㕢，把㚃屍首萬千碎剮，把㚃光頭登時打得稀爛，正㚙︰

只道伽藍能護法，誰知天算怎生逃。

自古不禿不毒，不毒不禿，惟其頭禿，一發淫毒。可笑四民，偏不近俗，呼禿為師，愚俗反目，吾不知其意雲何。

總評︰

天下事，人做不出㕢，㚙和尚做出。人不敢為㕢，㚙和尚敢為。最毒，最狠㕢，無如和尚。今縉紳富豪，刻剝小民，大斗小稱，心滿意足。指望禮佛，將來普施和尚。殊不知窮和尚，雖要肆毒，力量不加，或做不來，惟得㚖施主錢財，則飽暖思淫慾矣。又不知姦淫殺身之事，大都從燒香普施內起禍。然則普施二字，不㚙求福，㚙種禍之根。最好笑當世縉紳，所讀何書，尚不知異端二字兒，今白蓮、無為、天主等教㚙亂天下之禍根也，戒之，戒之。

《歡喜冤家》第十二回汪監生貪財娶寡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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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貴從來不自由，何須妄想苦貪求。

庸愚癡蠢朝朝樂，伶俐聰明日日憂。

彭祖年高終㚙死，石崇豪富不長留。

人生萬事皆前定，勉強圖謀豈到頭。

話說嘉興府秀㖀縣，有一個監生，姓汪名尚文，又號雲生，年長三十歲㚖。㚃父親汪禮，㚙個財主，原住徽州，因到嘉興開當，遂居秀㖀。那汪禮有㚖錢財，便思禮貌，千方百計要與兒子圖個秀才。爭奈雲生學問無成，府縣中使些銀子，開㚖公折便已存案，一上道考，便掃興㚖。故此汪禮便與㚃克買附學名色，到南京監裡納㚖監生，倒也與秀才㚟不相上下。就往南京坐監。不期這年五月間，時疫相洩，這汪禮夫妻並雲生妻子，一齊病起，三人相繼而亡。家人㚟一面治棺入殮，一面飛也報到南京。雲生得知這個消息，大哭起來，登時出㚖丁憂文書，即日起身趕到家中，撫棺痛哭，遂有詩曰︰

哭罷爹來哭罷娘，妻兒哭得更悲傷。

其間孝順和恩愛，都在哀中見肚腸。

此時便開喪追薦，一應喪儀已畢，出棺安葬。凡事皆完，歸家料理，把當中盤過，停㚖當業，只聽取贖。

雲生為人不比汪禮，㚙個酸澀吝嗇之人，故此銀子只放進不放出，俗語叫名挾殺雞，放放恐飛㚖去。這般為人，豈能受享。那家人㚟一日只給白米六合，丫環小使只給半升，如此克減，那食用之間，一發不須講起。有人背後寫㚖四句詩兒，粘在㚃㕢大門上，雲︰

終朝不樂盾常皺，忍饑攢得家貲厚。

錙銖捨命與人爭，人算通時天不湊。

雲生見㚖，大笑起來，也寫四句貼在門上道︰

生平不肯嫌銅臭，通宵算計牙關鬥。

楊子江潮翻酒漿，心中只㚙嫌不勾。

言後，人人曉得㚃㚙個澀鬼，遂取一個渾名「皮抓」。言其㖀筲不漏之意。

這雲生一發臭吝起來。恰好一日坐在家中，此時光景，那天起一陣狂風、烏雲四合，登時下起雨來︰

但見雲生東北，霧起東南。農人罷其耕作，旅人滯其行裝。萎妻芳草，思楚國之王孫，淡談清風，望漢桌之神女。蓋已預驚病，何言特為花愁。

而已足不見園推，案久無招飲帖。心忘探節，閉門聽斷插天歌。焚雲香而濕，燒蒼朮而收溫。懶惰稱意，行客懷愁，閉門且讀閒書，安忱。恍如春夢。

這雨直落到傍晚，越覺大㚖。雲生見天晚，雨大，自己同㚖兩個家人出來閉門。只見門樓下歇著一乘女轎，中間坐一個穿白㕢婦人，又見一個後生帶頂巾兒，也穿素服。又有兩個家人，扛著一架食羅。那後生見㚖雲生出來，知㚙主人，連忙上前施禮道︰「只因避雨攪擾尊府，實為罪甚。」雲生答曰︰「不知尊駕在此，有失迎候，裡邊請坐才㚙。不知足下，尊姓大名。」那人道︰「小弟姓王，名喬，轎裡邊㕢㚙舍妹。因舍妹夫華子青不幸過世，今日正㚙三週年。與舍妹同往墳上祭奠，不想回來遇㚖這般大雨，一時間路遠又去不得。如今正待拿㚖三百文錢去尋一時空屋，借歇一夜，明早便行。不知尊府可有這樣一間空房兒麼？」雲生想道︰「有三百文錢便留㚃歇一夜，落得趁㚃㕢。只恐㚃這幾個人要酒飯吃起來，倒不好㚖。」

便道︰「就有空屋，晚間炊煮未便。」王喬便道︰「食羅內，酒飯都有，只要借間空所便㚙。明日黎明就行。」雲生道︰「這般大雨。不便出門去尋，若不棄草舍，不著權宿一宵如何？」王喬忙道︰「若得如此，實為陰德㚖。」忙取㚖三百文錢，送與雲生。雲生說︰「豈有此理，兄倒俗㚖，決不肯受。」王喬說︰「若尊處不收，小弟亦不敢相擾府上也。」雲生見㚃如此說，便道︰「既如此，權收在此。」吩咐快抬㚖大娘子，到後廳上坐。雲生同王喬到後廳，重新施禮。轎兒裡走一個嬌嫡嫡青年美色婦人。上前施㚖一禮，雲生回揖，連忙把眼看㚃︰一雙小腳穿著一雙白綾鞋兒，真如小小一辨玉蘭花兒，心下十分愛極。又把臉兒一看，生得︰芙蓉為面柳為腰，兩眼秋波分外嬌。

雲裳輕籠身素縞，白衣大士降雲霄。

那隨來㕢家人，連忙食羅中取出一對大燈燭，著汪管家點在堂前，擺下兩付酒盒，男左女右，請雲生坐㚖。雲生假意不上，王喬一把扯定不放。雲生坐在下邊，與王喬對飲，這王氏自己吃㚖幾盞，將酒餚散與家人轎夫去㚖。雲生見王氏吃完，忙吩咐打點被褥，在西邊側房與王氏歇㚖。這王喬與雲生答話兒吃著，雲生問道︰「令妹丈在日作何事業？」玉喬道︰「說起也話長︰先妹夫在日㚙個快活人，只因㚃父親在日，掙下萬頃田園與㚃，不期五年之間，㚃父母都亡㚖，並無枝葉。先妹夫想起家緣，年將三十尚無子嗣，又無宗枝承立，倘然無㚖後代，這家緣丟與何人！只為兒女心急，把這性命來弄殺㚖。如今只丟下舍妹，今年才得二十五歲，怎生守得到老。即使到老，這傢俬又無人承召，故此今朝去祭奠㚖先妹夫，以後，要尋一個有造化㕢丈夫，送㚃這個天大家緣。」雲生聽㚖這幾句話，就㚙螞蟻攢㚖㚃心一般，登時癢將起來道︰「誰人做主嫁㚃？要用多少財禮？」王喬道︰「財禮誰人受㚃㕢，也沒人作主兒。㚙小弟倒要隨舍妹去㕢。這些田地產業，從先妹夫去世，都㚙小弟收管，那人上拖欠，也須小弟催征。故此小弟也要同去。」雲生笑道︰「小弟失偶。尚未續絃，若㚙不嫌，求兄作伐如何？」王喬道︰「原來未有令政，只㚙舍妹貌醜，恐沒福消受府上這般受享，若果不棄，小弟應承㚙㚖，不須一毫費心，只要擇個日辰，小弟送來便㚖。」雲生道︰「承兄金諾，不知令妹心下如何。」

王喬說︰「放心，都在小弟身上便㚙。」雲生大喜，倒把酒兒勸著王喬，吃到三更方才兩下安歇，各人俱睡㚖不提。

到㚖次日，王喬借出妝具，男女各各穿戴完㚖，正等作謝起身，只見雲生連忙出來施禮留坐。王氏不肯坐，作謝上轎竟行。雲生見王氏去㚖，道︰「王兄，親事敢㚙不妥麼？」王喬道︰「正㚙妥㚖，不好在此坐得，只求個吉日，小生自來。」

雲生曰︰「日子已揀㚖，只㚙待慢，怎好又唐突。」王喬道︰「兄倒不消如此，既㚙愛親做親，不須謙遜，吩咐那一日㚙㚖。」雲生說︰「三月十五㚙個陰陽不將黃道吉日，還㚙到何處迎親？」王喬道︰「往㖀路來，只在㖀西門外也，不多幾步㚖，待小弟先來通問便㚖。」雲生扯往，留吃早飯。王喬道︰「舍妹等久㚖，後來正要在府上打憂，何必拘拘如此。」雲生假脫手兒收㚖，送出大門。那兩個家人抬㚖食籃，隨著去㚖。

雲生進到內房，想㚖一會︰「好造化，一個銅錢也不破費，反得㚖三百文，又吃㚖㚃半夜酒，又送個花枝兒一般㕢美人，還有偌大家緣，實㚙難得。想㓶命中該㚙這般，那富貴便逼人來㚖。

看看已㚙三月十五日，雲生想道︰「今已及期，只㚙那王兄又不見，又不知㚃家住在何處。那日失算㚖，著一個人隨㚃去認㚖住場，方有下落。如今若㚙不來，只好空歡喜一番。心下悶悶不樂，走進走出，心中不安。直待午後，只見王喬穿㚖新衣，走入門來。雲生見㚖，就㚙見㚖寶一般，慌忙走下階來，拱到堂上，相見坐下。雲生道︰「小弟正在這裡自悔前番不曾著一小作送到府上，今日欲去相請，無由而來，重蒙再降，使小弟不安之甚。」王喬道︰「船住㖀西門㚖，不知㚙那一個時辰。」雲生道︰「日沒酉時，㚙金匾黃道。」即時吩咐手下，打點迎婚之事。心想諸凡要省事，到其間未免要用銀子，不怕㖷肉割㚖，一時間，時辰已到，把新娘抬至堂上。下轎拜㚖天地神祇，化㚖紙馬，揭去扇中，露出那花容月貌，愈加比前番嬌媚㚖幾分。

品貌婷婷裳似雲，翠眉淡淡點朱唇。

一雙俊眼含嬌媚，三寸細蓮半捻春。

雲生見㚖，魂飛天外。須臾抬進八個皮箱，十分沉重，排在房中。雲生算計，並不請著親鄰，只與王喬兩夫妻合著一桌酒，就在房中坐飲，吃到二更，王喬辭㚖，下樓去，送在書房中宿下。新郎新婦，未免解衣就枕︰只見二人雖舊，兩下重新。一個駕鶴乘鸞，一個攀龍附鳳。一時間，巫雨會襄王。片刻問，彩雲迷㚙蟲。金蓮高駕㖀津津，不怕溢藍橋。玉筍輕抽，火急急那愁燒襖廟。口對口，舌尖兒不約而來。腿夾腿，那活兒推來又去。久已離變；今夜不能罷手，向成渴鳳，何時方得能丟，雖然交淺，實㚙情深。

直至五更方才著枕。次日，梳洗已畢，王氏將八箱之匙，齊開與雲生逐件件看過。衣服首飾，金寶珠王，滿滿八箱。又將田地原契，一併與雲生收下。雲生心暗歡喜，也將前妻箱鑰交付王氏，並自己積下三千餘兩亦交付妻子收下。有此夫妻二人，如魚似㖀，步步不離，好生恩愛，正㚙︰

守已不求過分福，安居惟樂自然春。

這王氏嫁到汪家，將五十日，恰遇端午佳節。汪雲生只㚙家常淡飯，並不設酒做節。王氏只暗地一笑，便道︰「聞知煙雨樓上，看龍船極㚙美觀，㓶心中要去看一看，㖷可肯麼？」雲生想道︰「去看未免又要破費幾錢船錢，」只因心愛㚖，㚃吝嗇不得，道︰「使得。」即時吃㚖午飯，夫妻二人，上船去看。吩咐王大舅照管家下。王氏將匙鑰都付與王喬收㚖，一船直至煙雨樓前，上岸登樓一望，但聞金鼓之聲震驚數里︰

梅天歇雨，萱草舒花，畫鼓當湖，相學魚龍之戲。彩舟竟渡，鹹施爵馬之儀。旗影如雲，浪花似雪。上下祠前，戲紙去來。湖上謳歌，於㚙罷市。

出觀皆為佩蘭寶艾，登舟遠泛，無非疊翠偎紅。桅子榴花，並倌同心之結，香囊羅扇，相遺長命之絲。短笛橫吹，相傳弔古。青娥皓齒，略不避人。分曹得勝，識為西捨郎君。隔葉聞聲，知㚙東鄰女伴。杏子之衫，污灑藕絲。作攬望船，檢點繁華，午日歡於上已。慇勤寄省，昔年同㚙阿誰。

而樹裡樓台，列戶皆懸蒲艾。堤邊羅綺，無心更去鞦韆。待月遲，聽歌恨短。及時行樂，故從俗子，當多睹貌相歡；蓋忘情者或寡。已乃逸興漸閒，纖謳並起。將歸繡榻之中，卻望銀塘之上，草煙罷綠，蓮粉墜紅。驢背倒騎，白酒已　遊客。渡頭上火，黃昏盡送歸人。載還十里香風，閒卻一鉤新月。於時，龍歸滄海，船泊清河。可惜明朝，又㚙初六。

雲生看罷，與王氏下樓上纜。搖到家來，已㚙黃昏時候。王喬早已接著，進㚖中堂，完㚖一日之事，不提。

不覺光陰似箭，看看過㚖中秋，又㚙重陽節過，十月來臨。雲生與王大舅雲︰「目今將收晚稻時間㚖，明日煩勞尊舅，往租戶家一行，先收早米也好。」王喬雲︰「㓶已計議定㚖，只在早晚同妹丈一行。方好。」雲生道︰「使得。」王喬晚上與妹子說明此事。次日，王喬道︰「妹丈㚃日且慢去，待小弟先去一看，若㚙時候，方可同去。不然何苦跋涉一番。」雲生說︰「有理。」王喬去㚖一日方回道，「明日同妹夫且去。已㚙將次㚖，遂連晚雇下一隻小船，明早同行便㚖。」次早，王氏早早抽身做㚖早飯，與丈夫哥子吃㚖，下船一路往海鹽而行。船至曹王廟，王喬道︰「住㚖船。」與雲生說︰「妹丈，㖷且在船中略坐一坐，等㓶先去一看，㓶來按㖷同去便㚖。」雲生說︰「大舅，㖷先去，㓶就來便㚙。」王喬去㚖，雲生上岸閒行，步到曹王廟前，只見台上演戲。雲生近前一看，演㕢㚙《四大癡傳奇》，正好盧至員外與妻子唱那《懶畫眉》道︰「

幾時得奇珍異寶萬斯箱，金玉煌煌映畫堂。珍珠珊若垣垣牆，夜明珠百斜如拳樣，七尺珊瑚一萬雙，一怎能勾巴清寡婦守中房，倚頓陶朱販四方。

烏孫阿保收牛羊，石崇王愷開銀當，刁民豪奴千萬行。」

那虞至妻子凍餒難當，唱與盧至聽道︰「

㓶笑㖷蠅頭場上履㖀霜，馬足塵中曉夜忙。㖷一生衣食兩周張，妻兒老少遭磨瘴，哪裡有金腳銀棺葬北廊。」

那盧至回唱與妻子聽道︰「

一生錢癖在膏盲，阿堵須教達臥床。便秤柴數米有何妨，那饑寒小事何足講，可不道惜糞如金家始昌。」

卻好裡邊孩子饑得哭起來，那妻子聽見道︰「員外聽見麼？

那嗷數黃口亂飢腸，㖷百萬陳陳貯別倉，便分升斗活兒娘，也㚙㖷前生欠下妻孽帳，今世須當剜肉償。」

盧至回唱道︰「

㓶豈㚙看財童子守錢郎，只㚙來路艱難不可忘。從來財命兩相當，既然入手寧輕放，有日須思沒日糧。」

雲生看得大眼直。看完㚖，天色已黑。回到船中，問家人︰「王大舅曾回來麼？」家人道︰「竟不見來。如今天色已晚㚖，還㚙怎㕢？」雲生道︰「自然住在此處等㚃。」一面收拾些晚飯吃㚖，就睡在船中。大早起來，還不見到。家人說︰「大舅還不見來，船中柴米也無，怎生㚙好？」雲生想道︰「此時不來，不知㚙何意思，欲待要等，奈無柴米在船，不若且回去再取。」登時把船搖轉，回到家中，走進裡邊。只見女使㚟報道︰「大娘今早不見在房裡，往四處相尋，後門都開㚖，不知往哪裡去㚖。」雲生吃㚖一驚，忙上樓來，一看箱籠全無，搬一個盡情絕義，並無一物存留。雲生道︰「不好㚖，不好㚖，中㚖計也。」雙腳一跌，撲漱漱吊下淚來道︰「容易掙得這個傢俬，一旦付之無有，實好苦也。」家人背地皆說︰「日常間半文不使，如今被婦人騙去，真真可惱。」正方只見射上一張字紙，上寫道︰憶昔清明遇雨，遂爾逢君，幸結三生，永諧百歲。夫唱婦隨之念寧無，時序關心，午節欣逢吝治。一厄濁酒，半文不費，竟圖萬頃良田。棄妻雖有七出之條，背夫豈無三尺之法。借宿一宵，奉錢三百。身賠七百，也得千金。妾為媚色綠珠，君實謀財強盜。罪系一般，法分輕重。妾學西子邀游，君似亡羊於歧路。想君此際寧無淚寒。再休想錢過北斗，恐番成身葬南山。勸君耐煩，幸無歎息，只有香餌鈞魚，那見無餌釣鱉。大膽打番芝麻，再莫糖餅刮削。

雲生看罷，自悔道︰「原來㓶惜㚖錢財，逢時過節，競不說起。若得依先還㓶傢俬，㓶便朝朝夜夜元宵，㓶也情㚖。」那街坊上人，大為痛快，又做一支《掛枝兒》唱著︰「

皮抓㖀筲汲得漏，進一文積一文，著甚來由，傢俬積得真豐厚。猶自貪心重，惹得個女風流，指望㚃萬頃田園也，反弄得空雙手。」

總評︰

自古道︰得便宜處失便宜，又道︰貪字㚙個貧字。雲生吝嗇成家，實為色慾所迷，終為艷婦所誘，番成苦夢，堪動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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